第三百二十七章 又兩年間的故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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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國家而言，紀年就像是每個人的名字，不見得響亮，但一定要有。
唐國天啟十五年，亦是西陵大治三千四百四十六年，初一，清晨，長安城南姜府朱門在短短數(shù)息間開闔，三名身著白色長袍的人影從門內走出，至此，朱門迎久闔，人間起風云。
這一年里，天下發(fā)生了很多故事，而第一個故事就發(fā)生在天啟十五年的春日，西陵桃花花期已至之時。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這個季節(jié)，本是桃花盛開之日，可不知為何，西陵桃山的滿山桃花仍未開放。這日，一名身著白色長裙的年輕女子站在桃山之下，看著眼前那滿山桃樹，說道：“萬物自有時，萬物本無罪，這滿山桃樹也該到盛開的時候了。”
有道是：一聲驚雷始，萬物復春光。凱莎的話音剛落，西陵桃山上，那滿山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短短片刻間接連盛放，花開滿山，遍野生香。
自此，自夫子數(shù)十年前登桃山斬遍桃花后，西陵桃山那就不曾盛開的桃花陡然一朝盛放，引來無數(shù)詫異目光。
“桃花下酒，越喝越有！”
一名身著純黑色長袍的青年男子站在那女子身旁，他右手拎著酒壺，看著那滿山桃花笑著說道。
話畢，他左手探出衣袖，隨意輕揮，便引來一片又一片桃花飄落壺中，微微晃動，一壺粗糙之極的桃花酒便成。
在飲了一口再一口之后，那青年男子望向桃山之巔，微笑著嘆聲道：“這西陵桃山的桃花就是與別處的不同，只是淺泡，便有這等味道?！?p> “只是可惜，這等美妙的桃花酒，自今日之后，怕是人間難覓了。”
這等慨嘆惋惜之詞里卻并未透露出一絲的應有之意，相反，這青年的神情眉宇間卻帶著一抹期盼意動之色，他提起酒壺再飲一口酒，再飲一口酒，酒壺里的酒一口一口減少，可他始終沒有再說話。
“桃花盛開，卻在光明之外?！卑咨L裙女子望向桃山之巔，“上山吧！”
輕風吹拂，桃枝驚動，白色長袍女子抬腳邁步，向桃山之巔走去。
“氤氤淡彩，等待…故人歸來……”
青年男子拎著一壺酒，循著長裙女子的影跡，飲著桃花酒，唱著莫名歌，一步一步的登山而去。
桃山并不高大，可就是這并不高大的桃山在人世間很多人心中，是那么的神圣，又似鏡中花水中月那般不可觸摸。
千年人間，千年書院，千年西陵，在這千年中，唯有書院創(chuàng)始人夫子與書院天下行走柯浩然兩個人曾真正踏足桃山之巔，硬是憑一己之力，把那高高在上且神圣不可觸摸的西陵打落人間。而今日，這桃山之巔再次迎來了兩個人，似乎與幾十年前那兩個人一樣，同樣是一人黑衣，一人白衣。
漆黑色的大殿，冰冷的黑色巨石墻壁，這般讓人一眼即生畏的宮殿就是西陵三殿之一的裁決神殿。
來到裁決神殿門前，二人停了下來，他們看著身前那門，沒有移門而入，只是站著，數(shù)息后，石門開，紅裙現(xiàn)。
隨著紅裙一同顯現(xiàn)的還有那不絕于耳的雜亂喊殺聲，少女持劍站在石門內，看著門外不過咫尺的一黑一白兩人，驚道：“先生？…你們怎會在此？”
這世上能穿紅裙的或許不止一人，可能穿著紅裙，提著劍，出現(xiàn)在裁決神殿內的修行者，有且只有道癡葉紅魚一人。
面對葉紅魚的疑問，身著黑衣的姜明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門內那些發(fā)出冷淡喊殺聲的紅袍神官們，說道：“站到我身后來！”
聲音平淡，但卻極有力量，這話給了葉紅魚一種久違的溫暖，而面對整個裁決殿的喊殺，能在此時真正庇護她的，并沒幾人，然葉紅魚更知道，這句話的真正意思。
不過因悍然擊殺神殿騎兵統(tǒng)領陳八尺與神衛(wèi)統(tǒng)領羅克敵而被追殺的葉紅魚已經(jīng)不再猶豫。正如光明大神官只信奉光明，而昊天卻并不一定代表光明一樣，葉紅魚只信道，在她眼中，西陵神殿并不一定能代表道，代表道門，代表昊天。
所以，葉紅魚毅然決然的邁出裁決神殿大門，站到了姜明的身后一側。
站在姜明身后，那就代表著葉紅魚已然拋棄西陵神殿裁決司座的身份，選擇成為青云道門掌教姜明的弟子。
裁決神殿的神官們追至殿門口，看到站在姜明身后氣定神閑的葉紅魚，一名神官當即對著姜明二人厲聲喝道：“放肆！”
又有神官暴怒喝道：“放肆！”
更多的紅袍神官沖著對他們而言極度陌生的姜明二人，發(fā)出暴怒而寒冷的呵斥聲：“放肆！”
如雷般的呵斥聲在這昊天之下，桃山之上響起，可這并未讓姜明三人的神情有絲毫的變化，因為再多的螞蟻依舊是螞蟻。
神情淡漠如舊的姜明看著眼前那些紅袍神官，輕聲說道：“桃花盛開，卻在光明之外?！?p> 話落這瞬，神殿周圍的野花驟然綻放，遍野生香，下一刻，天穹云端飄渺處落下一束白光，它溫柔而冷漠，慈悲而強大，一只潔白如玉的手掌在這光芒下，變得晶瑩，玲瓏，神圣。
這是昊天神輝，真正的昊天神輝，就在眾多裁決神官驚訝之際，那只手掌上的光輝驟然大放，照進門內的世界。
那道光打在那些身著如血神袍的裁決神官臉上，身上，它無一不包，無一不容，似春風化雨，又如冰消雪融般把眼前之物盡數(shù)消融。
塵歸塵，土歸土，而人生于天地，受天地哺育，死時，當回歸天地。
門內的眾多裁決神官死了，死在光明之下，死的無聲息，死的沒發(fā)出任何驚呼哀嚎，如衛(wèi)光明得道那般化為一捧捧灰燼。
桃花盛開，不應在光明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