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套餐不是實物,而是娛樂。限時限刻,過時不候。不去就等于放棄,沒得找補的。
但真的放棄?
剛一轉到這個念頭,他自己就馬上否定。
放棄!嗤,畢竟是一千塊呀!不賺白不賺,賺了也白賺;白賺誰不賺?傻子才不賺!
他白思孟倒不在乎那幾個錢,幾十張靚照也是尋常事,有也可,無也可,重要的是不能當傻子!
那就去吧!他下定決心,正要回復說明晚就去,那位經理已經悟過來:他一個在校生,不就擔心個功課嗎?這算什么!
他立刻就有了主意,主動回話說:
“這樣,小白同學——你把功課、卷子什么的都帶來!拍攝有間隙,完全可以放心做嘛!萬一那個什么一心不能二用的話,我這里也有兩個大學生,叫他們代你完成就是,你看怎么樣?”
服務到這種程度,還有什么說的!白思孟心理負擔盡去,連說好的!好的!明晚七點準時到!
對方在電話那頭跟什么人又唧咕了幾句,然后這位經理又大聲交代:
“小白呀!事情就這么定了。不過你也是大人了,要高考了嘛,可別把這事兒跟家里講呀!家長們一般都特別那個的。萬一有了什么想法,說我們耽誤了你的學習,我們可擔待不起?!?p> 白思孟笑了,對方想得還挺細。
但這事還用他們交待嗎?以后別說家長,就是給同學們看照片,也不能說是平常日子照的,只能推星期天。這點小忌諱,自打上小學就知道。
“還有學校、同學那兒也不能說……”
“知道!知道!”
這不純粹是廢話嗎!
第二天晚上,他準時到達了“帝王宮”。
入冬天色黑得早,這時又恰逢陰雨時節(jié),不到六點,已經是黑咕隆冬。
白思孟走到那氣派的高大玻璃門邊,立刻有人搶先替他拉開大門,讓他進來。一股暖烘烘的熱氣撲面而來。燈光明亮,燦爛輝煌。
一個穿制服的年輕姑娘將他引入一樓接待室,里面已經有幾個工作人員在等,一見他進來,都站了起來。
“小白嗎?你好,你好!”在電話里聲音已經熟悉了的中年經理迎上來,笑容滿面地跟他握了下手,順手拍拍身邊一位高個子男士說:“這位是丁策劃!你們幾位特等獎貴賓的拍攝就由他負總責,一切由他安排。今天晚上拍不完,明天還可以接著來,不用著急。丁策劃,你請——”
這位丁策劃是個鷹鉤鼻子瘦長臉,個子勻稱,服裝得體,顯得非常干練。
他不再浪費時間自我介紹,覿面就右手一伸,極為干脆地說:“小白你好!書包!做題的事情就交給小劉。你先給他把題都翻出來劃好,之后咱們就開始更衣化妝?!?p> “唷,您有點像我的一個老師!”白思孟驚奇地說。
“是嗎?像誰呀?”丁策劃挑起了眉毛。
“像——像——他已經不在了……”
“哦!哦……”對方笑笑,一點也不關心。
白思孟仔細交代了功課,他們立馬進入狀態(tài),一秒鐘都不浪費。
進了攝影室,白思孟才知道,同一套衣服可以拍六七次,但背景和擺設都不相同。
背景是一面大電子屏幕,加上前后若干小屏幕,隨便按一下鍵就千變萬化,顯示出不同的地域風光和景物。
各種桌椅、條案、花瓶、水壺等擺設雖是使用實物,卻也前后左右,共分成七個通道,拉去拉來,反復編組。
特別是椅背、座墊等,加以不同飾物,甚至是更換一下套殼,就可以變成另外一樣東西,功能不一,但同樣美輪美奐。
總之一句話,這些背景和設施加在一起,進行復雜的編排組合,足可以創(chuàng)造出全世界任何地方的風景和氛圍。
就是想把人拍成正在南極攀爬冰山、正在高空給飛機加油,正在里約看狂歡節(jié)花車,正在菲律賓的珊瑚礁邊潛水都行,真是太酷了!
白思孟心中驚嘆:人的小腦瓜也就骨頭包著點肉罷了,竟能想出這么多詭計!真令人嘆為觀止!
他和他的同齡人原先還常為自己年輕人豐富的想象力自負,自以為出塵超俗,不拘一格,如今面對這些普普通通的成年人實際創(chuàng)造出來的如同潮水洪濤一樣的五光十色,整個腦子都不由灰溜溜地暗淡下來。
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呢,小子!世界可不像你自己那小腦瓜想象的那么簡單、純粹!
和他一起拍攝的還有五個人,都很年輕。白思孟納悶,是不是只有年輕人才熱衷于手機抽獎?或是這些特等獎本身特有靈性,專門青睞年輕人?
盡管都年輕,但這些人多半比他大,只有一個看起來差不多的,問過才知姓蔣,也是高中生,不過才讀高一,年紀卻只比他小四個月。
在這溫暖舒適、流光溢彩的環(huán)境里拍照,人自然就變得輕松快樂,話也多起來。
白思孟注意到,不但旁邊桌上有錄音和攝像設備在工作,還不斷有人用手機、手持錄像機從各種角度給他們拍照。問過工作人員,都說是要多角度審視套餐的效果。
人上人下,川流不息,一拍便是三個小時。
年輕人像是都有強烈的表現(xiàn)欲,一個個都裝得跟平面模特似的,各種姿勢,各種表情,隨意的、放縱的、慵懶的、專注的,甚至搞笑的,瘋狂的,只要丁策劃提出要求,大致都能做到位。
大體拍完后,丁策劃便說影樓請大家吃宵夜。將大家引導到影樓隔壁的特約酒家,說是包下了,不接待散客,還算是原來節(jié)目的繼續(xù)。
這不是吃大餐,只有飲料沒有酒,各種小吃琳瑯滿目。卻不擺在一起,而是分成幾個包間,一共六桌。
每桌就只安排特等獎嘉賓一人,其他就是工作人員,算是陪客。但吃時又不讓專在一處,而是叫大家不斷地變換桌次、座位和廳堂。
陪吃的工作人員也換來換去,一會兒跟你,一會兒跟他;衣服打扮也隨時變樣。
最叫人感到新奇的是還叫來了上十個老外,說是請的某校的留學生和老師,有白也有黑,甚至還有兩位老太太、一位老先生。同樣也是摻雜入座,衣服帽子換個不停,閃光燈一晃一晃。
這是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