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拖著一身傷跑回來,又給朕講了這么久的故事,就是想要告訴朕,你刺殺失敗了?”北長城的某處大帳里,慕容皓望著跪在堂下、瑟瑟發(fā)抖的鶴使,有些好笑的問道。
“請。。。請陛下恕罪!請陛下再給臣一個機會!”鶴使猛地打了個寒顫,也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勢了,小雞啄米粒般的磕起了頭,“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壞了陛下的大計!請陛下給臣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等臣傷一恢復(fù),就再找機會,一定殺了慕容信!”
“行了,暫時先別亂動了,此事失敗,和你無關(guān)。朕也沒有絲毫怪罪你的意思,別多想,”慕容皓搖了搖頭,“既然是暗香閣自己人出了岔子,朕會即刻傳密旨給邢穗,讓她親自動手,解決掉這兩個人。然后,你再去找機會殺了慕容信。這段時間里,刺殺計劃就暫時先放下來吧。你還得繼續(xù)返回北平,一邊養(yǎng)傷,一邊替朕密切注意下寧子善和慕容信這些人的動向。”
“喏!多謝陛下!”鶴使見慕容皓沒有怪罪的意思,不禁暗暗松了口氣。
“嗯。。。還有件事,”慕容皓雙眼微瞇,“那兩人,可識破了你的身份?”
“這個請陛下放心,邢穗并沒有向她們透露臣的底細(xì),臣也從未說過不該說的話,”鶴使頓了頓,繼續(xù)補充道,“而且,她們好像還把我錯當(dāng)成了寧王派出的人。”
“哦?此話怎講?”
“那樂子綾用金葉子打傷臣后,韓百無說了一句話,臣復(fù)述給您聽”鶴使學(xué)著韓百無的口吻,重重的嘆了口氣,“唉,廟堂的水,一點也不比江湖淺??!想不到堂堂瑯琊王,也會用刺客暗殺這一招。你走吧,轉(zhuǎn)告寧王,我們不想再繼續(xù)斗下去了,等陛下一還朝,我們就會遷回并州,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再不相見!”
“。。。那就好,”慕容皓點點頭,沖鶴使揮了揮手,“先這樣吧,你早點把傷養(yǎng)好,再在北平等著朕的下一步指令?!?p> “臣遵命!”
。。。。。。
并州,云中郡。
“兒臣拜見父王!”望著班師凱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慕容函,慕容寶急忙帶著云中郡地方官們上前迎接,“恭賀父王凱旋而歸!兒臣已在云中備下酒宴,為您接風(fēng)洗塵!”
“。。。哦,辛苦寶兒了,”慕容函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你不是在北平嗎?我本以為你會多待些時日,怎么又迎到云中來了?”
“父王,北平最近有些。。。不正常,”慕容寶命親衛(wèi)接過慕容函的坐騎,拉著他來到一處僻靜地,低聲道,“父王在草原,可能不知道吧?聽說寧王居然派殺手去刺殺信殿下!”
“什么?”慕容函不敢置信的看著慕容寶,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這這這。。。這怎么可能呢?寧王何等人也,他怎么會玩兒這種見不得光的手段?就算。。。就算是他派的,那他和信殿下有那么深仇大恨嗎?朝堂之爭是朝堂之爭,這私底下怎么還能。。?!?p> “父王喲,您這說得哪跟哪啊?”慕容寶有些哭笑不得,“寧王和信殿下不合早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早在蜀中,他們就因為戰(zhàn)事吵過幾次,莫非您忘了?”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慕容函不住的搖頭嘆氣,“寧王。。。說實話,老夫很欣賞他啊。想不到他居然會被一介孺子逼到這種地步。哦對了,陛下對此是什么態(tài)度?”
“陛下。。。沒有表態(tài),”慕容寶沉聲道,“陛下至今,還沒有還朝!”
“什么?!”慕容函又被驚到了,“陛下早老夫一步班師,現(xiàn)在老夫都到云中了,陛下就是再慢,也不該還沒到北平??!北平若沒有陛下坐鎮(zhèn),那些宵小之輩,只怕會越來越放肆??!”
“兒臣覺得,這反倒是陛下所希望的,”慕容寶急忙止住慕容函,示意他不能高聲,“陛下說要巡邊,以兒臣看,不過是個幌子。他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讓這些宵小之輩自己跳出水面!然后。。。一并收拾了!”
“所以你才在這種時候離開了北平?”慕容函沉默半響,緩緩點了點頭,“不錯,你做的很對。這種時候,的確不能再繼續(xù)留在北平了。如果陛下沒有還朝,那他手底下起碼還有北長城的十余萬虎狼之師可以調(diào)動。北長城到北平才多遠(yuǎn)的距離,快的話,朝發(fā)夕至。北平若有變,陛下便會立刻起雷霆之兵,清剿敢于鬧事的亂黨!”
“原來如此,兒臣明白了。所以,現(xiàn)在只要提防寧子善就行了。”
“寧王?為什么要提防他?”慕容函有些奇怪的問道。
“父王還不知吧,寧王在這種時候,居然搬出了北平,移居到了城外,”慕容寶臉上浮現(xiàn)出洞悉一切的自信,“此外,據(jù)可靠情報,他的長子寧恢正在變賣瑯琊王府家產(chǎn),那可是陛下恩賞給他的啊,若不是他想造反,何必變賣家產(chǎn)呢?”
“。。。你錯了,造反的不會是寧子善,就算真的是他,也是被逼的,”慕容函盯著自己兒子的眼睛,鄭重的搖了搖頭,“如果真如你所說,那寧王搬出城外,可能并不是自愿的,而是。。。有人刻意逼迫?!?p> “這。。。父王此話何意???”慕容寶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陪著笑問道,
“寧王不缺這幾個錢,但卻大張旗鼓的變賣家產(chǎn),這說明什么?說明他是在自救,”慕容函冷靜的分析道,“如果他真要造反,何必搞得人盡皆知?他這是在給自己創(chuàng)造臺階下,等日后,一旦有人誣陷他起兵造反,變賣家產(chǎn)就會是一大重要證據(jù)。但是,寧王變賣家產(chǎn),賣來的錢呢?老夫猜測,這筆錢一直被寧王死死的捏在手上,只等那些人甩出變賣家產(chǎn)、疑似私擴軍備這個罪名?!?p> “到時候,他就會把這筆錢拿出來交給陛下。按規(guī)矩,家產(chǎn)變賣,買主必會簽下條狀給賣家,屆時每筆錢財來源何處,一查便知。造反謠言,也就會不攻自破了。”
“這。。。”現(xiàn)在換到慕容寶無話可說了,他怎么也不會想到,這其中會有這么多彎彎繞繞。
“行了,咱們爺倆在這兒說什么都沒用,該發(fā)生的,一定會發(fā)生,屆時,咱們只需跟緊陛下的腳步就行了,操心多了,反而會亂了自己的陣腳,”慕容笑著拍了拍慕容寶的肩膀,但很快,他的臉色又凝重了起來,“寶兒,老夫這兒其實還有一道陛下的密旨,正好你回來了,幫老夫一起參謀參謀。”
“哦?密旨內(nèi)容是什么?”
“尋找機會,殺了。。?!蹦饺莺钗豢跉猓従徴f出了那三個字,“慕容赫!”
。。。。。。
北平,皇城。
“這樣啊。。。”虞雯略帶失望的摸了摸自己肚子,“既然陛下還要在外巡邊,那請蓊公公轉(zhuǎn)告陛下,臣妾會替他處理好皇城里的事情的,讓他不要有什么后顧之憂?!?p> “娘娘,老臣此次回宮,就暫時不回去了,”蓊芪笑瞇瞇的說到,“陛下說了,北平城周圍混進(jìn)了一些老鼠,叫老臣貼身保著娘娘,別驚著您了。”
“陛下在北疆巡邊,卻還心掛著臣妾,臣妾受寵若驚,”虞雯聽到這話,臉上才浮出一絲甜甜的笑意,“不過,陛下那里沒有人伺候,可能也不方便吧?”
“這個。。。請娘娘放心,”蓊芪有些尷尬的笑了,心說如果我告訴你,羌王云飛瑤已經(jīng)啟程離開北平、奔赴北長城了,估計你得氣死,“陛下久經(jīng)軍旅,照顧自己還是沒問題的。”
“蓊公公,那陛下可有讓太子殿下還朝?”一旁的林馨心思縝密,見蓊芪言語有些遲疑,當(dāng)即搶過話茬,不讓虞雯繼續(xù)順著這個問題問下去。
“沒有,陛下口諭,他巡邊的期間,依舊由烈殿下監(jiān)國,”蓊芪趕忙回到,“哦對了,皇后娘娘,陛下還說了,等您腹中孩兒一出生,便賜姓虞,若是男孩兒,就封為渤海王;若為女孩兒,就封為渤海公主?!?p> “這。。。真的?陛下真是如此說得?”虞雯聽罷,足足愣了半響,才驚喜的從鳳位上猛地站了起來。
“虞姐姐,小心!”林馨急忙拉住虞雯,防止她腳下打滑,傷著身體。
“千真萬確?!?p> “蒼天哪,我虞家坎坷幾十年,終于又有后續(xù)香火了!”虞雯喜極而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拜天還是該拜地了,拉起林馨的手就往外走,“林妹妹,你。。。你隨我去后堂,我要在我父兄的靈位前向他們匯報這件喜事!我肚子。。。我一個人跪不下去,你幫幫我!”
“姐姐慢點啊,咱們不急這一會兒,你別再摔著了?!?p> 蓊芪笑瞇瞇的目送著兒女離開,確保她們短時間內(nèi)不會回來后,才慢慢收起笑容,輕輕的吹起了口哨。
很快,十余名身材妙曼的黑衣人鬼魅般的從暗處奔了出來,無聲的跪在了蓊芪面前。而那些侍立在一邊的宮娥太監(jiān),卻宛如沒看到似的,只顧低著頭。
”諸位,陛下短時間內(nèi)無法還朝,皇宮的警戒,就交給你們了,“蓊芪滿意的對眾人說到,”咱家和陛下收養(yǎng)你們這些孤女,今日,總算要用上你們了。都聽好了,直到陛下回來,皇城之中,以下這些人,都絕不準(zhǔn)掉一根毫毛!“
”皇后娘娘,林貴妃,林太妃,元妃,趙妃,烈殿下,雪公主,“蓊芪一口氣念出了七個人的名字,說罷,才面無表情的對眾人揮了揮手,”去傳令給你們的手下,必須要保證他們的安全,清理掉一切心懷不軌接近的人。還有,在外監(jiān)視洛子門和暗香閣的人手不用調(diào)回,讓他們繼續(xù)做自己的事情,宮內(nèi)的事,咱們自己來處理!都聽明白了嗎?明白了就散了!“
話音落下,這十余名黑影絲毫沒有猶豫,全部起身向角落里奔去。不一會兒,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宛如從出現(xiàn)過似的。
。。。。。。
北平城外,寧宅。
”王爺,門外有一名短衣伙計,說有要事稟報您?!巴黹g,寧子善的家仆突然跑進(jìn)寧子善的臥房,低聲稟報到。
”好不容易過段太平日子,怎么又有人來打擾?“寧子善有些不悅的起身,一邊披上外衣,一邊向家仆問道,”來者有說是誰的人嗎?“
”回王爺,沒有?!?p> ”。。。先請到偏廳看茶,我馬上就到?!?p> ”遵命?!?p> 過了好一會兒,寧子善才飄飄然從后堂走出來,看到默默坐在那飲茶的短衣伙計,只是拿眼一瞟,寧子善就看出來了此人絕不會是個伙計那么簡單,當(dāng)即開口問道:”閣下在哪支軍中任職?。俊?p> ”寧王好眼力,“伙計輕笑一聲,站起來規(guī)規(guī)矩矩的向?qū)幾由菩辛藗€軍禮,”在下殷昌,現(xiàn)任校尉一職。參見寧王千歲!“
”免了,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奉我家大人令,“殷昌從懷中摸出一塊令牌,向?qū)幾由茡P了揚,”特地和您商討一下,起兵的事情。“
”你?。 皩幾由颇樕蛔?,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閣下未免太張狂了吧?!我早就說過,我是絕不會同意此事的!現(xiàn)在我都被你們逼出北平了,你們?yōu)楹芜€要苦苦相逼?“
”寧王此話就有些生分了吧,“殷昌不氣也不惱,只是笑著和寧子善講道理,”就算您不為了自己考慮,也要為瑞殿下考慮考慮啊。您現(xiàn)在手無半點權(quán)力,瑞殿下跟著您,能得到什么呢?還不如放手一搏?!?p> ”陛下待我有知遇之恩,我就是一輩子沉淪,也絕不會和你們同流合污!“寧子善堅定的說道,”我知道,你還準(zhǔn)備了許多說辭,但我明確告訴你,此事我絕不同意!讓我造反,我寧愿一死!“
“。。。唉,千歲,何必把話說得這么絕呢?”殷昌嘆了口氣,側(cè)過身子,恭敬的對緊閉的屋門說道,“大人,末將沒法兒讓寧千歲改變心意,看來,只有您親自出馬了。”
“什么。。?!睂幾由沏蹲×耍@然沒反應(yīng)過來殷昌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碰”的一聲巨響,木門被從外面以巨力破開,緊接著,一隊全副武裝的世軍快步?jīng)_了進(jìn)來,幾乎是眨眼間,就將寧子善給團(tuán)團(tuán)圍住了。
“寧王千歲,本將軍好心好意找你合作,你為什么就是不愿意呢?”月光下,一名青年將軍緩步走了進(jìn)來,邊走邊說道,“慕容皓給你的,不過是一個有名無實的王爺罷了。我就不同了,只要你能幫我起事成功,我就將整個青州都封給你。讓你做國中之王!這么好的條件,你還是不愿意嗎?”
“你。。。你是何時到北平的?”寧子善看著周圍的世軍,咬牙穩(wěn)住自己慌亂的內(nèi)心,“還有這些士兵,他們。。。他們怎么可能安全無恙的來到北平?!”
“哎呀呀,寧千歲,我好歹也在您手下混過,見識過您和劉煥大人的用兵方略,”月光下,慕容德詭笑的面孔顯得更加猙獰,”隱藏軍隊蹤跡,不過是小意思罷了。更何況,一路上,還有人給我放行呢。“
”誰?!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會給你這種叛逆放行?“
”還能有誰?自然就是你的好主子,我的好哥哥,慕容皓了,“慕容德冷笑到,”知道他為什么給我放行嗎?因為我抓住了他安插在我身邊的一個棋子,我讓他發(fā)送了一封密報,給了慕容皓?!?p> “密報內(nèi)容是,瑞殿下即將起事造反,而此事關(guān)乎朝廷顏面,是我建議慕容皓,不要大張旗鼓,由我親自帶兵,假借慶賀天子平定鮮卑,實則秘密抓捕慕容瑞。。。當(dāng)然還有你。怎么樣,是不是很驚訝?我告訴你,慕容皓信了,而且還很天真的同意了我的請求。你說這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傻的人?所以嘛,我這次來,可不是起兵的,而是來捉拿叛逆!”
“你卑鄙!”
“別急,還有更卑鄙的呢,”慕容德哈哈大笑到,“你知道我從荊州趕來,走得是哪條路嗎?我告訴你,我走的是水路!來北平前,我先去了趟瑯琊,將你的妻兒老小全部請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休息,只要你乖乖合作,王位是你的,青州也是你的,當(dāng)然,貴府妻兒老小,我也會如數(shù)歸還。但如果你不合作。。。你們也能相見,只不過,要在黃泉之下了?!?p> “現(xiàn)在,我再重復(fù)一遍,你是選擇跟我呢,還是。。。選擇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