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飄著小雨,隴東的歐陽府門前,一位美婦正在為一位須發(fā)皆白的男子送行。
美婦很美,她的小腹微微隆起,想是剛有了身孕,她的眼眶紅腫著,可見分離帶給她的痛苦使她一夜未眠。
男子很老,時光的痕跡爬滿了他的臉龐,磨平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只有清澈的眼神依舊。
兩人似乎還有千言萬語要說,可兩眼對望時,卻相顧無言。
先前領(lǐng)命的車夫很快回來報告道:“大人,馬車已經(jīng)備好,可即刻出發(fā)。”
男子終于背過身去,他不忍再看美婦的眼睛,他知道,再看下去,他就走不了了。
美婦哽咽地喊道:“老爺,你能不走嗎!”這是她二十次挽留,她已經(jīng)被回絕了十九次。
歐陽正義道:“君命難違,何況,我一定會回來的?!闭f完這些話,他再也藏不住自己的眼淚。歐陽正義清楚地明白,他老了,他的身手沒有以前那樣敏捷,他的視力也沒有以前那樣銳利,甚至他不再想用自己那根重三十六斤的丈八蛇矛。面對花星落,陸機,徐智雋,薛洪這樣的高手,他也沒有把握完全取勝。何況他又有了羈絆—他愛的女人和他的孩子。
但他必須走,世上的人都知道“捕中之龍”歐陽正義的厲害,他已經(jīng)成了一塊維護朝廷統(tǒng)治的金字招牌,人們希冀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出發(fā)吧!”歐陽正義閉上了眼。
兩百精兵跟在他的車后。
“準備去哪兒?”車里突然響起另一道聲音。這輛車,除了歐陽正義,不該有別人。奇怪的是,歐陽正義對還有人在車里并不感到意外,簡短地對那人回答道:“天地鏢局!”
“我剛得到情報,犯人已經(jīng)從天地鏢局逃走了?!避囍械穆曇粲制?,分析道,“去天地鏢局只會一無所獲,不如直奔崆峒山,他們肯定會逃去那里?!?p> “好,我這就下令?!?p> “我早已吩咐下去了?!?p> 另一人剛說完這句話,原本閉著眼的歐陽正義突然暴起,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威脅道:“司馬揚,你再敢這么擅作主張,小心我把你的脖子擰下來?!?p> “我......咳......不會了。”
若花星落在這里,怕是要被嚇個不輕,被傷心戟插入心臟的司馬揚,居然還能夠死而復(fù)生與歐陽正義進行交談,即使是傳說中的大羅金仙,法術(shù)也不過如此。
歐陽正義將司馬揚放開后,又坐回了先前的位置,閉上了眼睛。
司馬揚揉了揉自己被歐陽正義掐紅的脖子,陰沉沉地說道:“歐陽大人走了,府中想必很空虛吧,不知夫人和孩子還好嗎?”
歐陽正義聽后,面色大變,“刷”地一聲站了起來,罵道:“司馬揚你這個直娘賊,我好心收留你,你卻恩將仇報,我發(fā)誓,如果你敢動她們一根汗毛,我就將你的骨頭一塊塊捏碎?!?p> 司馬揚輕蔑地看了一眼歐陽正義,有弱點的人,在他眼中,都是廢人。
花星落一行飛速前行,五人皆是眉頭緊鎖。百年大派崆峒派的命運此刻就掌握在他們手中,誰都不敢放松。
前面數(shù)十丈,人聲忽地震耳而來,花星落抬目一望,只見觀下不遠處的退客石竟被人用“河?xùn)|獅吼”震成了兩塊!要知道退客石乃是天外奇石,崆峒派第一代掌門飛虹子為了彰崆峒派之威,費勁全力,才在上面留了一個一寸深的掌印,往后來挑戰(zhàn)者,若不能留出這么個掌印,便不必再登觀打擾。此后百年,退客石難退了數(shù)千名高手。
而遠處的人,不用任何武器,僅用吼叫就將退客石破壞,豈不是比飛虹子還厲害幾倍?;ㄐ锹湔泽@著,遠處的人似乎在石中取了什么物事后,向眾人的方向掠來。這個時候五人已顧不及崆峒派是名門正派,自己是名門子弟,互相使了使眼色,決定偷襲來人??赡侨朔路鹉芨兄kU,腳底一轉(zhuǎn),竟從另一面下山去了。
花星落重重松一口氣,嘆道:“還好他沒有朝我們這邊來,不然以他的內(nèi)力,就算合我們五人之力都未必能擊敗他?!?p> 陳曉月?lián)鷳n道:“就怕里面的人有比這個用“河?xùn)|獅吼”的人更高強的實力,我們?nèi)吮揪蜕伲M不是去白白送死?!?p> 王肆揚道:“這樣的人恐怕不會有第二個了,剛才那人使得武功形似“河?xùn)|獅吼”卻并不是“河?xùn)|獅吼”而是少林絕學(xué)“大悲梵音”,據(jù)我所知,如今的少林掌門是唯一會使“大悲梵音”的高手。”
方靜淑道:“連少林掌門都......師父他老人家......”
花星落安慰道:“現(xiàn)在我們雖然別無選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重要的是,我們五個還在,希望還在!”
陳曉月插話道:“是啊,既然再沒有這樣強的敵手,我們就不會失敗?!?p> 王肆揚干咳一聲,打斷了眾人的談話,沉聲計劃道:“我們先去李師叔的屋子,那里比較偏僻,不太容易被發(fā)現(xiàn),李師叔為人又很正直,不會告發(fā)我們,待籌集些人手后,我們就從小道繞上師父的宿處和九戒的宿處?!?p> 花星落贊同道:“此法甚好,可不知新的看門道士是誰,我們?nèi)绾芜M觀?!?p> 王肆揚想了想,回答道:“若我沒料錯的話,是辰天子?!?p> 施仁亮疑惑地道:“辰天子,莫非是那個比我還黑的人?他只是三代弟子,為何有資格把守大門?”
“他是帶藝投師的,有可能是“手足”的臥底?!?p> “那我們就不必手下留情了,將他殺了吧。”施仁亮說的話都帶有濃濃的死氣,在愛人殞命后,他無疑變得越來越無情。
風聲穿谷,如怨如訴,崆峒山之中,都像是彌漫著一種凄涼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