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身上太多的疑點(diǎn),他叫父皇陛下,卻一直沒叫她作太子殿下過,常常便是小魚兒,小魚兒地。
他對她視如己出一般,嘴上不靠譜,該教給顧俞的確是一點(diǎn)沒落下。甚至說比起父皇,他更像是顧俞的爹。
而他時不時會突然感嘆,“小魚兒怎么是那人的女兒,簡直投錯了胎?!?p> 顧俞一直以為是玩笑話罷了,這位不找邊際的師父當(dāng)著她的面妄議天子也不是一天兩天。
現(xiàn)在想想,這話怕是他真正想說的吧。
“你爹那個固執(zhí)己見的老頭子……”
他能不氣嗎?他當(dāng)然生氣。我爹一轉(zhuǎn)眼變成了天子,九五之尊。而他,小時候因?yàn)槟赣H的緣故,被族人排擠。
吃了所少苦才被師祖收作徒弟,又花了多長時間來到了我們身邊。
但他一直沒動手。
父皇曾單獨(dú)對我道:“你要多跟你師父親近親近,他無妻無子,難免有時候孤寂?!?p> 顧俞那嚴(yán)肅的什么一樣的父皇什么時候也會關(guān)心起這方面來的事情了。
那時顧俞心里便覺著有些不對,卻一直沒往深了想,直到趙子頤將一切剖開。
師父在父皇在世的時候有那么多機(jī)會一卻一直沒動手,直到曷國被平陽侯外通匈奴給毀了,才想著拿玉璽稱王?
他大概,是有些不甘吧。
自己舍棄了恨保護(hù)的國家,被人給毀了。
天漸漸暗下來的時候窗外響起了一陣一陣的蟲鳴,就著三月春雨過后的清風(fēng),夾帶著些微的詩意,從窗口透進(jìn)來。
她閉上眼睛,便想到了師父,想到了趙靈均。睜開眼睛仍是漆黑一片,卻聽到了活生生的人的聲音。
顧嵐扯著嗓子推開了門,“主子,晚飯好了……啊呀……”
“怎么了?”顧俞聽她小小驚呼,疑惑道。
顧嵐笑著走了過來,一伸手在顧俞發(fā)梢一晃,手里便多了一片竹葉。
“是竹葉,主子坐的太久了,也太入神了,葉子吹到頭發(fā)上了都不知道?!?p> 顧俞聞言也笑了,將那布告整整齊齊折了兩道,壓在了臥榻的軟墊底下。
“正好我也餓了,去吃飯吧?!彼?。
……
石頭山腳下的小鎮(zhèn)子叫什么名字呢,自然便是石頭鎮(zhèn)了。名字是隨便了些,也應(yīng)了那句“賤命好養(yǎng)活”,石頭鎮(zhèn)的百姓不多,卻淳樸自在。
顧俞在這個邊陲小鎮(zhèn)呆了月余,也算是零領(lǐng)悟了些石頭鎮(zhèn)的民風(fēng)。
或也不曉得是不是阿婆阿爺兩個人心底善良廣結(jié)善緣,偶然家里住了幾位客家,來探望的居然不少。
石頭鎮(zhèn)冷清也是分地方的。
這片竹林就在山腳,禁不住有點(diǎn)荒,可要往內(nèi)走走,一盞茶的功夫便能到了石頭鎮(zhèn)的前街,城里有的這也都有,若是想要什么東西一時找不見,直接走到石頭鎮(zhèn)北邊,那里住著許多來往各國的商販。
你要什么,提前知會一聲,下次運(yùn)貨人家就記著給你稍。
從石頭鎮(zhèn)回到竹林,三月里,一路都開著各色的小花。
有天顧嵐出門一趟,回來便抱著一捧粉瑩瑩的花塞到顧俞手里,顧俞笑的開心。哪怕看不見,這淡淡的香氣也足以讓她想象的到花海的模樣。
不過關(guān)于石頭鎮(zhèn),大多都是顧嵐告訴她的,她眼睛沒好,耳朵也不靈敏,阿嵐阿恒說什么不讓出門。
“主子想要什么跟我說,阿嵐去給你找來?!鳖檷惯种旖新曇羟辶?。
顧俞抿了一口茶,幽幽道:“我什么也不想要,不過若是要說,能出去走走便好?!?p> 顧嵐一聽,立馬苦了臉,“主子你就別難為我了,昨天阿恒出門的時候特意交代與我,一定看好主子,你說萬一出門遇上什么壞人之類的,可怎么辦啊?!?p> 能遇見什么事?
她一個瞎子聾子,也就是阿婆夫妻,其他人還不是見了躲著走,生怕攤上麻煩?
再者,這陣子她也沒閑著,大概可以憑感覺行路了。
顧俞放下茶盞,聽聲音抓住了顧嵐的手小小地晃了幾下,“就出去一小會兒,去竹林外面轉(zhuǎn)轉(zhuǎn),晚飯之前回來,嗯?”
顧嵐覺得腦仁嗡嗡直疼,一方面看著這樣的顧俞總覺得心疼的慌,也想帶她走走,可是姜恒走之前又千叮萬囑。
“這……”
一時半會她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顧俞見她猶豫不決,心知事情已經(jīng)成功了一般。顧嵐心軟,猶豫著猶豫著也就答應(yīng)了。
她在屋子里呆的時間夠久了,身子骨都要發(fā)霉。
所以她決定趁熱打鐵,趁著顧嵐發(fā)愁的片刻光景,已經(jīng)披好了薄衫,拿好了姜恒給她做的木杖。
“走吧!”
顧嵐也是沒辦法了,只好順著她,就在山腳下走走,也不礙什么事吧。
“那主子,出去可以,一定要聽我的,拉好我。”
“好?!?p> 顧嵐臨走之前特意去跟阿婆說了,只出去一會兒,一個時辰內(nèi)便回了。
阿婆彼時正在院子里縫補(bǔ)阿爺上山采藥磨破的衣服,聞言起身從里間里拿了一頂席帽來,遞給了顧嵐。
“這個給姑娘帶上,雖然三月里了,山腳風(fēng)還是有些大,當(dāng)心吹了眼睛好的就慢了?!?p> 顧俞給自己帶上,柔軟的紗垂落在肩膀,倒是覺得心安了許多。
“多謝阿婆?!?p> 顧俞笑的甜,阿婆見了高興,眼角都瞇出褶子了,“出門轉(zhuǎn)轉(zhuǎn)也好,心情好了,病就好的快。我在家給你們做好飯,記得別太晚便可?!?p> 要不怎么說命運(yùn)弄人,以前做太子的時候,老是聽老太監(jiān)說阿成他們又去了哪出城郊玩耍,翻了墻爬了窗,被侯爺夫人逮到了一頓狠揍。
那時她羨慕的不得了,覺得只要能出宮一趟,哪怕挨打也值了。
于是才有了后來屢次偷摸著出去,學(xué)的便是阿成的伎倆,先糊弄了近身的宮人,連哄帶嚇,多半就能成。
如今她不是太子了,想去哪也沒人攔著,身子卻變成了這幅樣子,想玩也玩不成了。
不過能吹吹風(fēng)也是好的,山谷里風(fēng)很清透,顧嵐怕她摔著,非要扶著她。顧俞能出來已經(jīng)覺得很好了,便沒再阻攔。
她們沿著那條從山腳蜿蜒出來的小溪散步,空氣里都飄蕩著若有若無的花香。
“阿嵐,往那邊走是不是有片瀑布?”
顧嵐一驚,“主子如何知道了的,在這里可看不見瀑布呢!”
顧俞輕笑,“那邊的風(fēng)吹過來有種潮濕的感覺,阿嵐,咱們?nèi)タ纯窗?。?p>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