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湘州青瓦鄉(xiāng)。
巷弄深處的一幢宅院前,兩名不速之客牽著三騅于門口停了下來。
「就是這里了?」
說話的是一名面戴白色輕紗的少女,嗓音清亮,未被蒙上的深灰色杏眼透著一絲審慎。
她身旁的人戴著兜帽,看不清面容,隱約能瞧見白晰的下頷,應是少年。
「依照嘉仲給的地址,沒錯?!?p> 少女頷首,上前拉住銅環(huán),用力扣了扣門。
兩人屏息以待。
約莫五分鐘后仍沒有人應門,他們相視了一眼。
兜帽少年低聲道:「桓齊,你去看看?!?p> 地上泛起微微的漣漪,好似在響應他的命令。
少年正是柳原,而輕紗少女自然是樊瑜了,他們今日來到湘州青瓦鄉(xiāng),是為拜訪一位已解散的反人人會團體首領,婭憫。
嘉仲等人先前曾透過關系聯(lián)系上婭憫,可惜對方無意與霖州合作,不久后迫于庭州的壓力而解散了。
樊瑜轉頭望了望四周,欲與柳原交談,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柳原本就不是話簍子,但近幾日卻變得更加沉默了。樊瑜心中猜測是由于嘉仲揭開了那層窗戶紙的緣故,讓她現(xiàn)在也頗感怪異。
她在觀察柳原,柳原也在觀察她。
考驗不會隨著身分被揭開而停止,恐怕這才剛開始。
樊瑜說要學習信任柳原,是因為她知道,即使全心全意信任柳原,對方也未必會敞開心房,更遑論選擇式的信任了。
先前她信任柳原的為人,卻不信他的話語,其中傳達出的戒備意味十分明確。
樊瑜不喜歡拐彎抹角,要是她真這么做,那也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而面對柳原,將話說開興許更好一些,只是她有時說得急了會口不擇言,無法明確表達出心中所想。
樊瑜瞥了柳原一眼,「我……」
方啟唇,桓齊極輕的聲音從地下傳來:「臺輔,里面的人已經死了。」
死……?
顧不上原先要說的話,樊瑜面色一沉,目光與柳原的在空中交錯。
她迅速撇頭,「我覺得我們該進去看看是怎么回事?!?p> 柳原沉吟著,神色莫測,同時右手一揮。
縲鳴自地下躍出,溫順地伏低身軀,兩人順勢乘上,直接越過低矮的圍墻進入院落中。
以一位曾帶領過反人人會團體的首領而言,婭憫的宅院普通得不可思議,小而古舊,外頭木墩上放著劈好的柴,斧頭擺在一旁,像是主人突然離開,卻再也沒有回來。
桓齊龐大的豬頭動了動,望著一個方向道:「臺輔,在那里?!?p> 柳原皺眉,以袖子掩住口鼻,但沒有顯出任何暈眩的跡象。
樊瑜放下心,朝他點點頭道:「我去看看,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出去吧。」
說完,不等對方答話便快步走去。
柳原果真沒有跟上,樊瑜美目微閃,輕輕推開了半掩的房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立時傳出。
樊瑜走進房內,首先看見的是吊在房梁上的女子,一身鵝黃色衫子半舊半新,雙手大力纂著,下方地板有淡淡的污跡,應是因上吊失禁所致。
女子雖雙眼緊閉,卻可以清楚看出眼皮下的眼球極為突出,死狀駭人。
想必這正是婭憫了。
樊瑜撇開視線,一種稱不上舒適的感覺涌上心頭。
她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房間的擺設上,卻意外發(fā)現(xiàn)婭憫房中有多處被翻動過的痕跡。
闖入者顯然不夠細心,或者他根本不需要──因為婭憫也許早在闖入者進入屋內前便氣絕身亡了。
樊瑜靜靜地退出房門,心中亂成一團。
婭憫死了。
目睹尸體的震憾過后,茫然無措的情緒在頃刻間席卷了樊瑜。
婭憫的身分讓她擁有廣闊的人脈,樊瑜需要托她完成計畫,然而如今對方死亡,計畫尚未開始已失敗了一半。
無論婭憫碰上了何種麻煩,肯定都是嚴重到她不得不以死擺脫的,那又會是什么?
樊瑜頂著艷陽走回柳原身側。
「確實……沒有呼吸了。」樊瑜的心情很沉重,胸口依舊有那種莫明的不適感。
不單是因為乍然看見死狀凄慘的死者,也是因為這簡直是命運在否定她的計畫。
柳原看了看她,或許是因為樊瑜語調中的沮喪過于明顯,那雙淺褐色的眼眸中罕見地沒有任何冰冷或嘲諷,就只是看著。
這么一個簡單的小動作,樊瑜幾乎是瞬間感到好了許多。
柳原動了動指尖,「跟我來?!?p> 看樣子他是要自己去一趟,樊瑜連忙阻止,「不用了吧?我已經看過了,再說里頭還有……」
麒麟天性無法承受血氣,也對尸臭有一定的排斥,要是柳原真看見尸體,必然會極度不適。
柳原不理會她,徑行帶著使令前往,樊瑜頭疼地揉了揉額角,心知勸不動他,只得快步跟在后面。
柳原果決地推開門,動作停滯了一下,雙眼微微瞇起。
除了氣味,他似乎能夠忽視尸體的存在。
他四處走走看看,卻也沒提要做什么,樊瑜一頭霧水,強忍著與尸體共處一室的不自在感道:「要找什么嗎?」
柳原翻開書桌的抽屜檢查了良久,才道:「信物。」
他直起身子,坦蕩蕩地望著樊瑜,隱藏在兜帽下的面孔完全顯露。
「嘉仲說過婭憫有一樣帶在身上的信物可用來聯(lián)系端州的反人人會團體,如今她雖亡故,東西想來還是在的?!沽赋鲆c,「妳應該知道,這一步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要翻動死者的物品,樊瑜有些猶豫,可她仍點了點頭。
「我想起來了,嘉仲是說過。」她道:「他提到是像一枚硬幣般扁平的物體,銀色的……」
「臺輔,主上?!?p> 桓齊細微的嗓音陡然自地上響起,「若您們在找那物品,我一刻鐘前進來時曾見過。」
柳原問道:「在哪?」
「簪子。」
兩人不約而同抬頭望去,只見婭憫整齊的發(fā)髻上確實插著一根鐵制發(fā)簪,發(fā)簪上飾有一枚扁平圓形的物品。
「縈辰,把她放下來?!沽铝?。
女怪高大的身軀能夠輕易構到房梁,爪子輕輕一動,便將婭憫托著放下。
柳原蹲在婭憫的尸身旁,低頭合掌拜了一拜,接著取下那根發(fā)簪。
「但愿我們的所作所為不是錯誤的?!狗さ吐暤馈?p> 「對庭州而言,支持王即位是錯;對霖州而言,人人會是錯。所以哪有什么對錯?」柳原收了簪子,語氣平平,「立場不同罷了?!?p> 兩人在后院就地埋葬了婭憫,而后啟程前往端州。
一千零一人
還好寫這部小說不用像做實驗一樣趕,不然我一定會瘋掉。尼瑪現(xiàn)在天天面對討人厭的學長,我都快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