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夜色朦朧。
開運街185號,泛亞大都會,霓虹閃爍,車水馬龍,這是新京地區(qū)日本高官和滿洲新貴們夜生活的主要活動場所。四層歐洲拜占庭式建筑,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在一樓歌舞大廳,舞臺上金牌歌女慈棣在璀璨燈光下唱著哀婉的《等著你回來》,舞池里十多對男女翩翩起舞、搖曳多姿,舞池四周分布著由沙發(fā)圍著的酒座,燈紅酒綠,笑語歡歌。
盧世堃和納蘭松寒在大廳東北角的酒座里相談甚歡,趙山河和盧六斤二人身著筆挺的西裝站在他們身后。
盧世堃端著酒杯說:“甫年啊,頌綿是我一輩子的牽掛,這丫頭有驚無險,我就放心了,不過那個谷,我絕不會讓他好受,動了我的女兒,怎么能說完就完啊?!?p> 納蘭說:“云桐兄,你還是要謹(jǐn)慎些,這幫家伙沒一個好東西,那人有日本人作后臺,你凡事還要以大局為重;這里不是我們談重要事的地方,一會兒我可要慈小姐陪我跳支舞,你同意不?”
盧世堃笑了笑說:“她是你未來的大嫂,你隨便好了。你從不帶云秋來這里,可是有些別的想法?”
“哪里,我們家的云秋啊,最喜歡看書彈琴,不愿意來這種地方。一會兒,我可下手了!”
二人正說著,慈棣穿著水藍(lán)色旗袍走了過來,“哎呦,這不是納蘭三爺么?怎么今天陪我家老盧到這吃酒呀?”
“久日不見大嫂芳容,今日我來不可以么?我看你們是把好事辦了得了,大嫂也不需要在這里唱歌了,是該享受生活的時候了,好幾年了,就這樣,沒什么進(jìn)展。哪像我當(dāng)年,我去寧安購貨,在HLJ都統(tǒng)府見到了云秋,她說你敢提親,我就敢嫁,我二話沒說,直接就向她爹提親了,我說你老爺子同意,咱就正事正辦,你不同意丫頭就直接跟我走,看著辦!你說怎么地?我老丈人二話沒說,當(dāng)晚舉行婚禮,入一洞房,咱那是個快!你再看看你們倆個,來回揉面似的,也沒包上餃子?!奔{蘭打趣著說。
慈棣說:“老盧對我這些年真是夠勁兒了,就是擔(dān)心頌綿那丫頭么,總想等頌綿找到如意郎君了,我們再研究自己的事。我也不急一時了,這歲數(shù)了,還有什么求的?只要每天我能看到他和女兒平平安安的,也就安心了。”
盧世堃很受用地說:“棣兒就是這樣,總是為我著想,我也知足了,頌綿這孩子真是讓我不省心啊,還好,在你那里,我也放心點,讓云秋好好教導(dǎo)她,說句兄弟你不愛聽的話,我是絕不會讓她嫁給那個什么副總監(jiān)陸的,我不想我的下輩人有人干漢奸勾當(dāng)。不是說你呀,你別多心。”
納蘭說:“你個老頑固,不說我說誰,要不是看在這么年生死相交、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我早就不和你處了,大嫂,走陪我跳舞去,傷心。”
納蘭剛要起身,就見一隊便衣特務(wù)手持武器自外面沖了進(jìn)來。
“別動----所有人都別動------!”
只見從黑狗群中走出了陳驄,一身深綠色騎士裝,手中拿著手槍,徑直向盧世堃走了過來,“盧總會長,怎么到這里享受來了?不請我喝一杯么?啊,還是法國白蘭地,很是有品位?!?p> 盧世堃說:“你是哪位,我怎么不認(rèn)識呀?有何賜教???”
陳驄說:“您不認(rèn)識我,我可認(rèn)識您。在下是警察廳特務(wù)科行動隊隊長陳驄,今天找您,是請您去一趟警察廳,有事相商?!?p> 盧世堃說:“有事讓羅維顯來找我,你個小小的隊長請不動我?!北R世堃顯然很是惱火。
慈棣說:“陳隊長,你不認(rèn)識我么?你不也常來這里喝酒么?有什么事不能坐下來商量???”
陳驄高傲地說:“敢情這慈小姐是想為盧會長說情,可惜你不對我的胃口,還是靠邊吧?!?p> 納蘭可不管他這一套,站起身,用手指著陳驄的腦門說:“你小子膽不小啊,這盧會長不僅是吉長總商會的會長,還是中央銀行的副署理,是菱刈隆大將的座上賓,你個小小的隊長,竟然這樣造次,快點給我滾,別打擾你三爺我的雅興?!?p> “三爺?你是誰的三爺?羅廳長?我現(xiàn)在干的事,羅廳長也管不了,少費話,乖乖地和我走,否則,我可要用強了。”
“你敢!”盧六斤拔出手槍,直抵著陳驄的額頭。
陳驄很是傲慢,“行啊,小子你是做啥的?手法夠快的呀,看見沒?我的人把這里都包圍了,誰動得了?別和本隊長耍花樣?!闭f著惡狠狠地瞪著盧世堃和納蘭。
納蘭松寒哪受過這樣的委屈,“啪-----”將手中的酒杯摔在了地上,大廳中的男男女女都不作聲地看著。
納蘭向陳驄怒喊著:“你個有娘養(yǎng),沒娘教的東西,連我你都敢惹,反了你了,我看你這個狗隊長是做到頭了。六斤把槍給我,我先斃了他再研究他的爹和主子是誰?!?p> 陳驄被這番話徹底激怒了,“你說誰有娘養(yǎng),沒娘教了?我管你是誰呢?!闭f著用槍直抵在納蘭的胸口,而納蘭拿著槍頂著陳驄的腦門。
盧世堃知道這個陳驄是帶著敵意來的,自然有淵源,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事,牽連到納蘭,就說:“陳隊長啊,我和你走一趟也無所謂,請你把這位納蘭三爺給我放了,他與你想問詢我的事無關(guān)吧?他可是于芷山總長的嫡系,康德皇帝的表叔,現(xiàn)任軍政部兵備司副司長,他你是動不得的,動了他你全家能有人活么?別那么幼稚了,通通把槍收起來,讓你的人都撤了吧,我和你走一趟,你能把我怎么的?”
納蘭顯然不樂意這樣,這讓他很沒面子,滿面的怒火。
盧世堃又說:“甫年老弟,能有多大的事?。糠覆恢?,你就安心和你這位未來的大嫂跳舞,我完事再回來找你們。那個山河呀,你回家告訴你展叔晚上我不回家吃飯了。走吧,威風(fēng)凜凜的陳隊長?!?p> 納蘭拉了一下盧世堃,“云桐兄,你就在這里無需動,我看他有多大的膽子能帶走你?!?p> 盧世堃動情地說:“兄弟,沒事的,你如果在兩小時內(nèi)看我不出來,你再找老羅或老于去警察廳接我不就行了?沒有事的啊?!闭f著拍了拍慈棣的肩膀,把手中的酒杯交到納蘭的手中。
這時,一瘸一拐地走過來一個人,將近五十歲的年紀(jì),一身白色西裝,拄著一個拐杖,理著油亮的大背頭,八字眉,丹鳳眼,薄嘴皮,眼神中透著精明和睿智,“這不是陳隊長么?多大事兒在這里不能說么?你和盧會長都是我這里的常客了,大家慢慢就成了朋友了,有事好說,別動槍,別用強?!?p> 陳驄顯然不買賬,“我說常繼方,這官面上的事,你可沒有權(quán)力發(fā)話,一邊呆著,你陳爺我心里不舒服,我得辦正事,惹我的人別想溜,我辦完正事,就找他算賬。”這風(fēng)揚跋扈的話顯然是說給納蘭聽的。
盧世堃很有大將風(fēng)度,“走吧,陳隊長,你多大能量敢惹皇帝的表叔?我隨你走一趟又何妨?大家還是別傷了和氣?!闭f著自己在慈棣幫助下,穿上呢料大衣,用手巴拉著便衣特務(wù)的手槍管,大大方方向歌舞廳正門走去。
常繼方向眾人擺了擺手,“大家安心玩吧,繼續(xù),一點小誤會?!比缓笥謱{蘭說:“三哥,隨我到二樓來。那個山河你要穩(wěn)住,回去找老展吧,讓他放心,有我和三哥,老盧不會有事的?!?p> 慈棣心中很是不安,“繼方哥那我怎么辦?”
常繼方心知讓她再唱歌,也是不可能的,就說:“你上二樓休息一會吧,老盧有什么情況我及時告訴你,你就放心吧,他陳驄沒多大膽敢動老盧,他要真敢動,我滅了他全家。”
納蘭隨著常繼方上到二樓,常繼方的會客室,屋中兩組太師椅,全是中式家居。
二人坐定,盧六斤站在門外警戒。
常繼方說:“我說三哥,你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你要真把這小子給一槍打死,我估計張景惠該找你算賬了?!?p> 納蘭疑惑地問:“他姓陳,與張景惠這老王八羔子有什么關(guān)系?”
“三哥,你是不曉得,這小子是張景惠的外室生的私生子,張景惠家里當(dāng)家太太那多強勢,一直沒把這個外室陳夫人當(dāng)作家人,后來因為陳驄這小子長到十幾歲的時候,陳夫人不知因為什么事與張景惠起了爭執(zhí),老張一槍把她給打死了,以后這小子就在老張的資助下上學(xué)讀書,也去過日本留學(xué),回國后,在老張的安排下,進(jìn)了警察廳。我聽說這小子心毒手狠,縱是這樣,張景惠的幾個兒子也看不上他,尤其是老張的二子張霖佑,處處提防他,怕他將來和他們分家產(chǎn),故此,縱使他有這樣一個做議長的爹,也才做到行動隊隊長?!?p> 納蘭說:“怪不得,我方才罵他‘有娘養(yǎng),沒娘教’,他那么生氣!你說他們找老盧會是什么事?”
常繼方說:“三哥,你可聽到清風(fēng)堂?”
“知道啊,這又怎么了?”
“實話和你說吧,據(jù)我掌握,這個清風(fēng)堂的創(chuàng)立者就和老盧有關(guān),是不是清風(fēng)堂出了什么事,把老盧牽進(jìn)去了?”
納蘭說:“這清風(fēng)堂倒是在民間很有口碑,什么扶危濟困、伸張正義什么的,我也和老盧談過,他只笑不答。我們現(xiàn)在猜測這個沒有用的,別真的他出了事,那就不好辦了?!?p> 常繼方說:“依我看,這個陳驄之所以這樣囂張,定是有日本人撐腰,對老盧很不利,我們得研究辦法救他,他在那里多呆一分鐘就多一分鐘危險。”
納蘭說:“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把我委托你幫我買七處商業(yè)門點事辦好就行,救老盧的事我再找我陸兄弟去吧?!?p> “就是那個新來的副總警監(jiān)銜的保安科長?救過老于母親、老于和你的命的那個人?”
“嗯,有空介紹給你認(rèn)識。我先走了。”
二人正說著,慈棣來到了門口,“三爺,方才陸軍病院打來電話,說陸副總找你找了半天了,讓你速到那里去?!?p> 納蘭說:“看來,我真得快點過去了,兄弟有事。繼方你等我消息吧。你也保重大嫂,我一有消息,就安排人告訴你。有我在,老盧應(yīng)該會沒有事的?!?p> 一邊穿外套往外走,一邊說:“六斤,馬上備車去陸軍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