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公子豎起第三根手指頭,“想想尉繚先生與你的約法三章,也能讓你多活幾年。那本就是我托繚先生轉(zhuǎn)告你的話?!?p> “尉繚?”韓信還停留在李澹新身份的震驚之中,想想苦笑道,“那約法三章別的好說,第二條說我不能動用智謀……咳咳,我又不是公子你,活著好難啊,何況我又沒什么智謀……”
公子淡然道:“你要是留在淮陰,甭管怎么落魄,反正餓你不死?!?p> “那個……什么百刺呢?會替李澹找我報(bào)仇么?”韓信真心想再穿越一次告訴自己別來王離這個是非之地了……
一個立志于刺殺一個大帝國的組織啊,當(dāng)然是能不惹就別惹……
“嘿嘿,你小子要是能找機(jī)會把那個叫秦蘇的百夫長做了,老頭子我保準(zhǔn)‘百刺’不但不會找你報(bào)仇,還會給你報(bào)恩!”薛老喝完了杯中的水,閉目回味,似乎剛才喝的不是寡淡的清水,而是美味的玉液瓊漿。
“秦蘇究竟是什么人,我在史書上從未見過這個名字?!表n信實(shí)在是想不明白,李澹那樣的頂級殺手,何苦跟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小百夫長過不去。
隨便殺個王離,就已經(jīng)值回票價了啊。
薛老把杯子放到“明心幾”上:“韓小子,這就不地道了啊,按規(guī)矩來,你還想不想知道秦始皇帝與神墓的關(guān)系了?!?p> “薛老,我本是兩千年后的人,關(guān)于未來,我知道的比鬼谷還多,神墓想交換什么問題,只管問!”韓信心中火熱,想道,穿越者還是有優(yōu)越感的,這不,開掛的機(jī)會就來了!
公子輕飄飄地潑過來一瓢冷水:“韓公子,你想太多了,你所在的時代死了,這說明這條時間線行不通,大秦的未來會走向另一條時間線,你所知道的一切‘未來’,都沒有什么意義。”
韓信舔了舔嘴,感覺呼吸急促起來:“我還有超越你們的時代兩千年的技術(shù)!”
好吧,作為文科教授,很多技術(shù)他只知道點(diǎn)皮毛。
但是,那點(diǎn)皮毛,可以秒殺秦朝的所有讀書人了吧!
薛老看向韓信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個無知的幼童。
還是公子輕描淡寫地回答道:“韓公子,我知道你不相信‘命’,也不相信‘天’。但我可以很負(fù)責(zé)任地告訴你,在我所知的范圍內(nèi),‘天’是某種至高無上的存在,‘命’是某種無法逃離的宿命,在它們面前,你所知的技術(shù),沒有任何意義。”
薛老微微頷首:“鬼四,孺子可教也。老頭子還以為鬼谷全都是一幫子不信命的呢。”轉(zhuǎn)向韓信,神色肅穆道,“韓小子,你所知道的那些‘技術(shù)’,包括你說的那個長生之法,在我神墓看來都不過是奇技淫巧,不近天道。與我想問鬼谷的長生之法,不是一回事?!?p> “什么天,什么命,什么道,太深奧了,我韓某人聽不懂,也不想弄懂。”韓信也瞇起眼睛來,代表他所來自的21世紀(jì),問道,“我覺得這世間,最可怕的,乃是人。兩位都是人中杰俊,鬼谷教殺人是吧,公子可見過一下子可以毀滅一座城市,殺死數(shù)千萬人的兵器么?神墓是教醫(yī)術(shù)的,薛老見過把人開膛破肚還能救活的技術(shù)么?兩位,可想過人在天上飛,甚至飛到月亮之上,飛到太陽之前???”
公子笑道:“是是是,韓公子,你知道的可多了!這些技術(shù)可先進(jìn)了!但是,”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消退,“你可想過整個世界在某個時間走到了時間線的盡頭,整個世界進(jìn)入一片死寂,徹底地停止,而所有人對此毫無察覺?!”
韓信的滿腔雄心熱血,隨同公子臉上的笑容一起消散無痕。
他沒想過,沒想到過,世界上沒有人想到過,但是——
他TMD親眼見過!
雖然只是一瞬間,只是一剎那!
一個靜止的世界,絕對死寂,連高速飛行的子彈頭都停留在半空中,定格在那個時刻。
現(xiàn)在想想,還不如那顆子彈頭飛過來將他殺死,那好歹是一個活著的世界,死去的只有他一個人。
公子淡淡地說:“你所知道的一切,在時間面前,都是笑話??!”
在時間面前,都是笑話。
沒有了時間,還有什么?
薛老長袖一振,長身而起,道:“今日聊得差不多了,鬼四,你比你師父順眼得多,就此別過,后會無期?!?p> 公子也起身,拱手行禮道:“恭送薛老,后會無期?!?p> 后會無期?這……先秦時代的人們都這么告別的嘛?
韓信忍不住想起薛天對他說的,說韓信不會希望再見到他的……
公子又轉(zhuǎn)身對韓信道:“韓公子,如果將來是你做了皇帝,希望你記得,日暮途遠(yuǎn),卻不可倒行逆施。你在你的時代所知道的那些‘技術(shù)’,還是忘了的好。殷商祖巫之所以廢棄鬼谷,之所以棄用甲骨文,你所學(xué)的兩千年歷史,為何技術(shù)變革不是發(fā)生在華夏大地,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
不是偶然,那就必然了。
商朝祖巫必然要廢棄鬼谷,必然要棄用甲骨文,華夏大地,必然不會發(fā)生技術(shù)革命,都是必然,為什么?
“為什么?”韓信問。
韓信本來對于這一切,已經(jīng)有了個模糊的猜想,但是,這一番對答,他可以確定,他的猜想錯了,錯得離譜。
公子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據(jù)說這就是所謂的‘天’之‘命’。你不是對驪山陵很有研究么?找機(jī)會進(jìn)去一下,到時候,我倒是希望你能告訴我,為什么?!?p> 驪山,驪山陵。
那是這一切的開始,能成為這一切的結(jié)束么?
似乎從無限遠(yuǎn)的地方傳來一陣沉悶的轟鳴,四周的黑暗裂開縫隙,縷縷金光如水流般慢慢淌進(jìn)來,逐漸占據(jù)了原本黑暗所處的空域。公子已經(jīng)定格在仰頭觀望的一剎那,他那一身白衣和一張白皙俊俏的臉,也如周圍的黑暗那樣裂開,透出金光來。
韓信感覺失去了重量,腳下的大地也在裂開,金光似乎無處不在,完全堵塞了他的所有感官。
薛老和旁邊的“明心幾”是唯有的恒定不變的參照物,老者轉(zhuǎn)頭對韓信道:“韓小子,別聽鬼四忽悠,驪山是未來的始皇帝陵,那可是秦國重地,想進(jìn)去不容易的。對了,說到始皇帝,你不是想知道他與神墓的關(guān)系么?正好,我?guī)慊厝トヒ娨娝?!”說罷,舉雙手向上,用一種古老的音調(diào)吟唱道:
“魂兮——?dú)w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