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幾天,韓張二人就住在了鐘家莊里面。鐘離眛教韓信騎術,教張良飼養(yǎng)和召喚信鴿,還把韓柳也接到了鐘家莊,跟著莊里的護院學習劍術。韓信一直念念不忘從鐘離眛嘴里掏話,可惜自那日后鐘離眛似乎無意與他深談,每次韓信提起話頭,他都只是輕輕揭過,或者直接假裝沒有聽到。
如此又是七八日過去,秦朝真的幾乎全國發(fā)布了韓信的懸賞,賞錢才幾百,罪名是當街械斗、故意殺人和傷人。鐘離眛將韓信重新打扮了一下,抹黑了皮膚,扎起頭發(fā),用布把頭包了一圈,整個人的外在為之一變,確保他以后足以行走天下。
畢竟這個時代還沒有照相機,畫通緝圖的人又不是什么神筆馬良,因此除了張良這樣男生女相的倒霉孩子之外,其他的通緝犯人即使沒有刻意改變容貌,多半也難以認出來的。
在這段時間里,倒是張良臉上偽裝用的人皮面具慢慢剝落,像是季度之交蛻皮一樣慢慢地從他臉上搓了下來,在后面的日子里鐘離眛甚至幫他一點點地撕下來。于是張良變成了一個臉上坑坑洼洼似乎是滿臉麻風的超級恐龍,這形象與他易容前后都相去甚遠。
韓信只看了他一眼,就再也不想看第二眼了。
不過這只是暫時的,鐘離眛雖然不懂易容之術,但可以根據面具剝落的速度推斷,在將來的一個月左右時間里,張良將恢復他原本俊美得讓女生自殘秀卡的容顏。
確實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了,趁張良還能自由行動的時候,送他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百越無疑是個安全的地方,那里無人認識張良,而且在那里,張良和鐘離眛能策劃對秦朝的致命一擊!
他們不是在改變歷史,他們是在創(chuàng)造歷史,創(chuàng)造韓信所知的歷史。
韓信的逃離,才是在背離他所知的歷史,前路漫漫,天下之大,他將何去何從?
去匈奴,那不過是他的一個托詞,他的真正目的地是在長城之上。他將帶著最后的戰(zhàn)車,帶著馬鐙和馬蹄鐵,走向秦朝和匈奴的戰(zhàn)場。與張良鐘離眛不同的是,他不希望秦軍戰(zhàn)敗,相反,他希望秦軍能占據草原,取得一個哪怕是關中失守都能回旋的大后方。
蒙恬,關鍵是蒙恬。
蒙恬能筑起長城,能抗擊匈奴,如果他沒有被秦二世殺死,如果巨鹿之戰(zhàn)的秦軍主將是他,如果……
作為后來的過來人,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能影響這個時代歷史走向的轉折點會出現在哪里,而他只需在轉折點輕輕推一下,就能撥動萬鈞之重的歷史巨輪。
然后,不管誰攔在前面,時間都會將他們碾得粉碎。
然而胸中的豪情萬丈,在聽到“蒼山客”這個名字的剎那間頓時就熄滅了一半。“滄??汀痹跉v史記載中尚有驚鴻一瞥,而這神秘的“蒼山客”跟薛天那樣的隱藏BOSS一樣,神龍見首不見尾。
他們對于即將發(fā)生的事情,似乎都有極其驚人的預見性,滄海客幫張良策劃了刺殺,并且自稱讓秦始皇逃過一劫;蒼山客授張良以天書,并隱隱約約暗示他執(zhí)行南下百越拖垮秦朝的計劃!蒼山客的動機無疑是讓秦朝天下大亂,這個很明顯的,滄??途碗y說了——難道他知道現在秦始皇要是死了,太子扶蘇繼位,秦朝天下就無懈可擊?
韓信這些天來想了很多,但每次想都是越想越亂,鐘離眛守口如瓶,絕不肯再跟他多說一個字,張良倒是愿意把部分的事情告訴他,但往往那愿意告訴的這一部分,張良自己都未必十分清楚。
尤其讓韓信揪心的一件事是,蒼山客已經猜到或者是確切知道他會來找鐘離眛,甚至事先還準備了一套鐵布衫級別的神級護甲給他——也許那個神秘的家伙還知道他將走向秦帝國北邊的戰(zhàn)場?
“咳咳,哥,你真的要去很遠很遠的北邊么?”韓柳的肺癆基本上已經好了,但時不時還是有輕微的咳嗽,就像是那場本該奪走他性命的重癥給他留下的一點尾巴或者說紀念。
“今天的藥吃了么?”韓信沒去回答他的問題,他害怕看那雙水靈靈的天真無邪的眼睛。
“嗯,吃了,很苦,但我全吃了?!表n柳說到吃藥,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他說的那藥苦,那可是真的苦。鐘離眛給他請來的大夫給他切了脈之后甚至不敢開藥,這個時代的人,還不認為肺癆是可以治愈的疾病,最后他勉強開出來的,卻是一堆只是起到抑制和調理作用的中藥,功效如何倒放一邊說,光是那苦味,就足以讓已經是藥罐子級別的可憐小韓柳咋舌。
“你體弱多病,去了南方,也許會吃到更多的藥,不能怕苦,知道不?”韓信實在是在歷史記載中看過太多死于南方水土不服的北方名人,這些天來他憂心忡忡的都是南下三人的安全問題。
“我不怕苦,但怕見不到哥哥了。”韓柳攥緊了拳頭道。
“柳伢子,不會的,你去了南方,一樣要勤學武藝,熟讀詩書,我們韓家的未來,可能要著落到你身上。”韓信想到天書中注定的自己的結局,頓時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不知不覺已經用上了交代后事的口吻。
“哥,我不喜歡你這么說。當年爹帶你走的時候,就說要我讀書認字,但他再回來的時候就死了!”韓柳想到傷心處,眼角已經有淚花閃爍。
韓信摸摸他的頭,道:“日后你哥成王成霸,不會忘記你,但希望你忘了我,因為我也會死的,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p> “公子,該出發(fā)了?!辈贿h處,一個臉上纏得跟木乃伊似的人遠遠地叫了一聲。
現在誰膽敢來檢查張良的臉,解開這些紗布,那個人沒嚇死肯定也差不多要死了!
“嗯嗯。”韓信再拍了拍韓柳的肩膀,“柳伢子,不許哭,從今天起,你長大了,要記住,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兒膝下,有黃金!”說著左手提劍,右手挎起一個簡單的小包裹,隨張良走出了內院。
今天是出發(fā)的日子,鐘離眛牽著追風已經等在莊門前,鄭重地將韁繩交到韓信手里,道:“韓公子,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