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在官道上,張良憂心忡忡地問:“公子,我們都看過那個‘拜將榜’,會不會也被‘天’殺掉???”
韓信看他驚亂甫定,安慰道:“不會有事的,天書既然是對的,那我肯定能活到三十多,你肯定也能活到花甲之年?!?p> 張良停住腳步,驚恐地往后退了兩步,道:“我從未告訴過你天書說我能活到六十多,你是假冒的韓公子,對不對?”
韓信一聽,心想這張良的智商恢復得真快,他不小心多說一點,就招致懷疑了,張良能活六十多歲,這當然是從史記里讀來的,不過現在犯不著跟他解釋。而且,韓信還未必相信這張良的質量呢!他是見識過薛天的一秒鐘易容的,也見識過惟妙惟肖的假陳平,而從張良能上當這個情況看,別人假冒他韓信也是小菜一碟!
這不是最好的時代,也不是最壞的時代,這尼瑪倒真的是個坑爹的時代。
“信人不疑,疑人不信!”韓信又開始給張良背書了,正是他送給張良的那本《太公兵法》里的內容,“如果你還不信,我可以給你背更多!但我希望你不要‘信者不信’,說實話,你那天書雖然稀罕,我還真不怎么放在眼里!”
張良凝神細想了好一陣,想到韓信能看懂上古文字,也能叫破他在天書上看到的自己的壽命,此人深不可測,不在那個神秘的假陳平之下。再一想,千金難買的一卷帛書《太公兵法》,他能雙手奉送,這樣的人不信,他還信誰?想到這里,下定決心道:“如公子確實是真韓信,我張某依舊鞍前馬后,聽從差遣!”
韓信此刻正需要有人幫他整理亂麻,反正他已經夠亂的了,只要肯幫他整理,管他這個人是真的是假的!他才來到這個世界多久,如果這個世界有敵人,他還不知道敵人是誰呢!
“張公子,你我患難之交,聽從差遣的話,就不要再提了。不過我正好有個事情需要請教你,假如有一個人,很聰明,但我不知道他有多聰明,有什么辦法可以測試出來?”韓信問。
“陳平么?”已經恢復了智商的張良確實不可小覷。
韓信只得承認:“是的?!?p> 張良沉吟道:“不難,我只需跟他下一盤棋,就知道他有多聰明?!?p> “一盤棋?”韓信瞬間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尉繚時桌子上那個憑空變出來的復雜棋盤。
難道這個時代的聰明人們,都已經約定俗成喜歡使用這種方式來測試智商嘛?
“是的,一盤棋,那盤棋是師父傳給我的,雖然簡單,但用于測試一個人的謀慮,百無不靈?!睆埩柬又芯忾W爍,顯然,他對自己的智商是自信的,起碼測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陳平,他自認還不怵了他!
哦,原來是張良的神秘師父,這人究竟是什么來頭,能說出《太公兵法》里面的話,還傳給張良下棋?
韓信算算路程,已經快走到了,趕緊問:“那棋盤是什么樣的,能不能大致畫一下給我看?”
張良笑道:“十橫十豎,很簡單的,不畫也罷?!?p> “對弈?”韓信皺皺眉頭,弈是圍棋的古稱,雖然圍棋確實很能考究一個人的腦子,但沒聽說過有什么辦法能測試出來呀。
也罷,且看看這些古人們是如何使用圍棋的。
但張良搖搖頭,道:“不是對弈,對弈需十九橫十九豎;師父管這棋叫連珠棋?!?p> “連珠五子棋?!”韓信腦中靈光一閃,直接叫破,話一出口才不自覺地笑笑,“不是吧,用這個東西測試,那我豈不是絕頂聰明了?”
開玩笑,大學年代他連橋牌協會的場子都敢砸,區(qū)區(qū)五子棋,不在話下!
張良臉上微有驚色,但稍微一想就釋然了:“公子居然還知道這種棋?哦,對了,肯定是我跟師父下棋的時候被你碰到過。這五子棋雖然簡單,下棋的時候卻也得專注……”
韓信突然好勝心起,問:“待會你跟陳平下完,我也跟你來兩局,你看如何?”
“這……”張良遲疑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好,就依公子說的?!?p> 韓信帶著張良來到他藏陳平的地方,扒開草堆一看,陳平估計是太過虛弱,居然又昏睡過去了。于是在這個初夏的這一天,下相縣城往南的官道上,可以看到一個佩劍的年輕小伙,用獨輪車推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旁邊卻跟隨著一個貌若天仙的女子。這個更為怪異的組合一路吸引了超過百分之九十的回頭率——當然,官道人少,一路也沒碰著幾個人。
兩人在路上走了大半個時辰,已經走過了臨風客棧,來到一個供來往客商歇腳的小攤子。張良尋了個僻靜角落跪坐下了,陳平在半路已經被顛簸醒了,這會揉著腰背,齜牙咧嘴地在韓信的幫助下站起來,跪坐到張良對面。后者對空氣中的異味顯然非常敏感,馬上輕掩口鼻,動作輕柔,哪怕無外人偷看,也演的惟妙惟肖。
“長姑娘果然貌美如仙,不想韓老兄有這福氣!可惜我這腌臜粗人,衣衫襤褸的,連給這紅花做綠葉相襯也不得!”說著嘆息一聲,端起桌上泥盆碗,嗞溜一下把里面的某種葉子煮出來的水喝了個干凈。
“是長弓姑娘?!表n信更正道,沒有點破張良的身份,說著給他的碗里續(xù)了半碗水,同時招呼道,“老板,這里可有什么墊肚的菜肴?”
“哈,原來是長弓姑娘,失敬失敬。”陳平忙不迭地告了罪,再次端起碗,呼啦一聲喝掉了大半。
韓信冷眼旁觀,第一印象感覺豪爽直快,這不太像是個文縐縐外出游學的才智之士,更不像是能陰惻惻氣死范增智擒韓信熬死呂雉搞垮呂家的那種大陰謀家,反而比較像是腦子比較直花花腸子比較少的豪俠類人物。
是陳平還沒開竅嘛?還是歷史上的陳平就是如此?
反正韓信是不太敢輕易相信這第一印象的,作為歷史學家,以他豐富的歷史經驗可知,真正城府深深的,絕非整天陰著臉做沉思狀的,反而更可能是看著毫無心機毫無城府,坑完了你你還對他感恩戴德的!歷史上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
這時攤子老板已經過來招待,韓信隨便點了幾個涼菜和熟食,此時并無其他客人,老板很快依次端上來,陳平最餓,已然抱著黑泥碗,狼吞虎咽地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