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我?guī)煾竼栐?,老管家,連個請字都不會用了嗎?”鐵無雙不冷不熱道。
“老管家想問何事?”玉摧紅道。
“今日酉時,你在何處?”查良道。
“酉時,在棲梅閣,陪座喝酒的有三清觀主荊百里,唐門唐虎杖,新月教圣女等三人?!庇翊菁t道。
“隨后呢?!辈榱嫉?。
“隨后,你家主公請我至?xí)繑⒃?,旁邊站的是查成貴?!庇翊菁t道。
“當(dāng)場氣氛如何?”查良道。
烏衣巷獻城投降,查府怎么可能有甚么好氣氛?玉摧紅搖一搖頭。
“書房中你們可有爭執(zhí)?”查良道。
“不曾有爭執(zhí),敘話完畢,你家主公囑咐查成貴將我送出書房,一位丫鬟姐姐引我出的查府正門,到了銀鉤釣坊時看的月色,應(yīng)該是戌時末亥時初?!庇翊菁t道。
“你回銀鉤釣坊作甚?”查良咄咄逼人。
“玉某那清溪小筑的住所之中,存放著我朋友燕歸云的索魂劍,我既然準(zhǔn)備出城,自然要順便取出?!庇翊菁t道。
“我家大小姐,曾經(jīng)送給你一位喚作小浣的丫頭,方便服侍你日常起居,你取劍之時,可對小浣有甚么交待?”查良道。
“人都不曾見過,哪來的交待?”王摧紅道。
“你在說謊!”查良厲聲喝道。
“今夜到底發(fā)生何事,老管家這般問我?”
玉摧紅尊敬查良平素是位敦厚長者,所以有問必答,哪知查良越說越發(fā)疾言厲色,玉摧紅忍不住也有些惱了。
“與我回了烏衣巷查家地牢,你自然便明白了?!?p> 查良說完,眼看四周,烏衣鐵衛(wèi)們同時抽刀。
望江樓內(nèi)今日旁觀熱鬧的看客中江湖閑漢眾多,個個都是身藏兵刃,一見烏衣鐵衛(wèi)們抽了刀,先不問什么緣由,習(xí)慣性各自亮出兵刃,大廳之內(nèi),嘩啷啷一片金鐵撞擊之聲。
說到烏衣巷地牢,此中關(guān)押之人,九死而難有一生,讓人聞聲變色。
“讓玉摧紅進地牢,老管家,這次,你只怕先要問問我這姓燕的閑人!”燕歸云上前一步,雙手抱劍胸前,傲然輕說。
老查良見是燕歸云,老臉上堆出些平和之色,柔聲道,“燕公子乃名門之后,富貴公子,本不該趟這渾水。事至如此,請容老奴說完,再請公子定奪。”
封鈴舞湊到燕歸云耳邊嘻笑道,“這騎墻的奴才趾高氣昂,獨獨會阿諛于你……有個為官的爹,所受待遇真是大不一樣?!?p> 燕歸云傲然冷哼一聲。
查良脾氣再好,也被封鈴舞口中的“騎墻“二字激出心中怒火,老管家惱這丫頭不知天高地厚,正欲出手教訓(xùn),錢得樂翻著一雙怪眼先冷冷盯緊他!
查良背脊之上不由冒出一絲寒意,悶聲道,“教訓(xùn)一個無知后輩這等小事,錢掌柜子,你也要插上一腳嗎?”
錢得樂小聲說話,卻是字字清晰,“你不動她,我不殺你!”
查良注意審視這封鈴舞,她說話行事肆無忌憚,錢得樂卻諸般左右維護,老管家暗想,不定這丫頭是錢得樂和哪位姘頭私生的野種。
亂局面前,不愿再生事端,查良悶哼一聲,道,“今日,我與查七七在銀鉤坊諸事交割完畢,查七七回烏衣巷述職,我與風(fēng)雷堂主郭大堂主吃頓便飯?!?p> 眾人不知所云。
“正說話間,烏衣鐵衛(wèi)來報,府中出了大事。等我快馬加鞭趕回,仍然遲了一步?!辈榱己鋈煌葱牡?。
“查家戰(zhàn)敗求降便是求降,粉飾得這么好聽做甚么?”封鈴舞叱了一聲道。
查良停頓一下,哽咽有聲,道,“等我趕到時,查七七頭骨破裂癱在門外,書房之中,我家主人慘死當(dāng)場!”
查一清主事江寧多年,如今落了個慘死下場,眾人聞之皆是一驚,
錢得樂嘟囔道,“查一清真的舍得就這么死了嗎?”
“錢老板如此說話,算什么意思?”查良惡聲惡氣道。
“這驚喜來得太過突然,老錢不過想聽清楚些,多消化一陣?!卞X得樂陰陰笑道。
“我家主人頸骨折斷,雙目至死不閉!”查良盯住玉摧紅眼中冒火,道,“查府書房重地,生人勿近,我找了內(nèi)府侍衛(wèi)細問詳情,慘事發(fā)生時段,書房之中只有玉摧紅一人出入?!?p> “書房中還有一個……查成貴?!庇翊菁t道。
“成貴兄周身浴血,委頓在書房一角至今未醒,你說的那引路的丫鬟,早己被殺了拋尸花叢?!辈榱记旋X道。
眾人盯住玉摧紅,七嘴八舌道,“甚么情況?”
玉摧紅眉頭緊鎖,道,“烏衣巷戒備森嚴(yán),海沙幫傾巢強攻尚且折損殞盡,外人絕難混入,查府書房更是嚴(yán)防死守,百年不曾出過紕漏,……按說,不至于吧?!?p> “這樣便容易解釋了,只有一個極其熟悉府內(nèi)地形又臉熟之人,才可以混入查府書房,先重傷查成貴,再殺查一清,查七七本不至死,偏偏那時趕去述職,正好被兇徒順手干掉……”封鈴舞盯住玉摧紅,道,“一路這般殺下去,玉摧紅你累不累?”
“連你都懷疑兇徒是我?”玉摧紅苦笑道。
“殺人總需動機的。”燕歸云沉吟一聲道。
“自然是為了爭奪千機弩?!狈忖徫璞獗庾?,道,“天下皆知,查府包藏千機弩秘密,玉摧紅幼居查府,進去一個書房自然熟門熟路,先傷查一清的貼身護衛(wèi)查成貴,再將查一清拿下百般拷問,掏盡秘密后殺人滅口!”
“查家精文習(xí)武,查成貴查一清那么容易被殺?”燕歸云道。
“大家莫忘了,玉摧紅乃是一代劍魔之子,家學(xué)何其淵博,查一清病重多年,查成貴是個殘疾,玉摧紅驟然對這二人出手,自然水到渠成?!狈忖徫栊Φ?。
看客們本來聒噪不已,千機弩三字一出,大廳中立刻平靜,眾人皆盯住玉摧紅各懷心事。
“各位……你們連一個辯解的余地,也留不給玉某了嗎?”玉摧紅道。
“入江寧那刻起,你便已是大錯鑄成,如今情勢之下,惟有你一人作案動機明確,能證明你不在場的證人又全數(shù)被殺,玉摧紅,這剩下的結(jié)論,還需要大家說出來嗎?”錢得樂怪笑道。
玉摧紅嘆一聲。道,“各位分析得如此這般絲絲入扣,若再辯稱自己不是兇手,連我都覺得有違天理了。”
江寧范圍之內(nèi)歷來是查府一家獨大,此中看客們大多受過查家人的壓制,大伙對烏衣巷素?zé)o好感,哄一聲,道,“查一清死便死了,留待他查家人自己去吊唁?!?p> 烏衣鐵衛(wèi)們聞聲怒目相向,眾看客也不示弱,各持刀劍,拍打身邊的桌椅臺面,一片嘈雜之聲幾乎沖破屋頂。
有人大聲調(diào)侃道,“玉摧紅,大方的你便將千機弩的秘密此時此地與大家分享,我等自會助你退敵!”
玉摧紅只對眾看客拱手笑笑,回望查良,道,“老管家若想我回城驗證,煩請通知你家小姐前來發(fā)話?!?p> “恕難從命,我家小姐如今恨你入骨?!辈榱祭淅涞?。
“心桐妹妹,她也相信我會殺了她的父親?”玉摧紅皺眉道。
“你入江寧時,一人小姐將貼身丫頭小浣支使去清溪小筑,伺候你的飲食起居,此事不需贅述了吧?!辈榱嫉?。
玉摧紅點點頭。
“好,請銀鉤釣坊魚姑娘魚嬋姬?!辈榱悸砸惶?,道。
門外香風(fēng)習(xí)習(xí),裙邊窸窣,風(fēng)擺柳葉般款款步來一位女子。
堂內(nèi)頓時安靜,隨后看客嘖嘖有聲,好似吞咽口水。
魚嬋姬眉眼瞇縫如絲四望,顧盼神飛,一時兵器跌落聲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