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薄酒的氣息,清香醉人。抱膝蜷縮在桌底,悠言大氣不敢透一下,然而,食物的香氣卻不斷刺激著她的味蕾。這味道好熟悉……不夜天,會是不夜天的食物么?她猜度著,又慢慢起了絲疑惑,他還在吃不夜天的食物?
不夜天這名字聽去高端大氣,其實只是G大附近夜市里面的一個小吃攤。她嘴饞,最愛那里的酒釀丸子,他不置可否,但每個周末,一定會陪她過去吃上一次。
那是一對中年夫妻開的小食檔,很多年輕情侶幫襯,這個夜市,有點(diǎn)像臺北的士林夜市,燈光人聲,食物飄香。那對夫妻一個晚上來來回回,十分忙碌,但偶爾目光交匯,卻流露出一份幸福的味道。
她總是兩眼微瞇,吃的不亦樂乎,把一樣食物掃完,便拿油哄哄的嘴去拱他。他不若她臉皮厚實,免不了低聲相斥:“安份點(diǎn),別人都看著?!?p> 她卻越訓(xùn)越起勁,他惱不過,往往狠狠捏上她鼻子,“讓你鬧。”
那個攤主的妻子卻對她甚是憐愛,每回總會多賞他們一些小點(diǎn)心。
他們之間,原來即使時間湮滅,也有過太多見證。
怔怔失神了好半天,悠言的注意力終于被饑腸轆轆的肚腹召回。她狠狠磨牙,顧夜白,你快快吃,吃完給姐快快走,這藝詢社是要跨了嗎,你一個老總在茶水間偷吃個什么勁兒?
可是,他就在咫尺的地方,酸澀中,心里又帶了些甜蜜,那張牙舞爪的饑餓似乎乖巧起來,她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他身上。她屈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向他的腳下挪近了一些。
想更靠近他一些。
她沒看到桌上的情況。
修長的指翻過的并非桌上任何一款食物,而是一份又一份的文件。顧夜白唇角微勾,不急。
他從不在正午用餐,今天也一樣。這些吃食他也并不愛。重瞳微微舒張了一下,高大明亮的落地窗外,雨水已然消歇,玻璃將陽光映襯得好不自在。
耳畔突然響起一把俏皮的聲音,仿佛穿過輕舞的陽光,穿過了時間的走廊。
G大十二點(diǎn)的飯?zhí)檬亲顡頂D的空間。他站在人群外,看她身影穿梭,鼻尖薄汗明媚。
——師傅,多給一點(diǎn)。
——哈哈,小姑娘,又給男朋友打飯了吧?哎喲,這素椒小炒沒有了。
——沒有了?旁邊這位同學(xué),這菜是我家小白愛吃的,我用我的酒釀丸子跟你換好不好?
——同學(xué),我不吃酒釀丸子,我的素椒小炒,喂,同學(xué)您別走……
Linda說他這個社長有時倒也不難伺候,明明有做貴人的本錢,卻全然沒有貴人的風(fēng)氣,譬如吃這方面,就一點(diǎn)也不挑。在文件下方簽完字,他把它甩到一旁,笑容突然就此凝住。
其實,顧夜白的嘴素來刁鉆,同室的林子晏更是嗤之以鼻,只是,Linda不知道而已。
她曾問,小白,你這個挑食的習(xí)慣能改么。
他淡淡道,不能。
她說,好吧。
自打那時始,她便在飯?zhí)盟奶帗尳偎麗鄢缘氖澄铩?p> 入主藝詢社后,他對吃食,一度隨意。子晏皮皮取笑,說恭賀顧社長終于改掉陋習(xí)。
多可笑。不過沒有了一個人,味蕾也失去了它的感覺。
后來人事部經(jīng)理王棠上任,諂媚地下了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把午飯時間延遲到一點(diǎn)。他知道,卻并不制止。
任廣告部主管的許晴曾笑罵,這州官不放火,百姓也不能點(diǎn)燈了。
他自嘲地掀掀嘴角。
偶爾從員工餐廳經(jīng)過,里面的歡聲笑語,總是讓他想起那段時光,她的笑,令他恨極的笑。
腳下泛起輕微的騷動,他合上另一份文件,拿出手機(jī)。
“L,出一份通告,下午所有的會議取消,擇日再開?!?p> 上好的橡木桌下又傳來一聲悶響,白皙長指微屈,輕輕一敲,他再次淡淡想,他不急,他有的是時間和這只耗子耗。
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