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窗口里面,一片的黑暗,和旁邊的出租屋里昏暗的燈光形成很鮮明的比較,就像是一列一列的方格中少了一塊一樣的。白小靈只是習慣性的抬頭看了看,自從上班以來,每天晚上那樣昏暗的燈總是為她留著的,到家的時候陸州總是一杯熱茶,然后說,吃飯了沒有??墒墙裉欤仔§`猜想,難道陸州真是在加班?
到家的時候白小靈又打了一通陸州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白小靈有點擔心,陸州是不是出事了,他從來沒有這么久都不接電話的啊。那該聯(lián)系誰呢?白小靈才發(fā)現(xiàn),她沒有陸州的任何一個同事的電話,她甚至不知道,陸州具體辦公的地方在哪里,是那棟商業(yè)中心的哪一層哪一間,公司叫什么名字。
白小靈把家里所有的燈打開,又問了旁邊的住戶,沒有一個人見到陸州。白小靈有點害怕了,陸州究竟是怎么了?
手機響起的時候,白小靈是很欣喜的,但是當她看到發(fā)來信息的是那個神秘的“陳先生”,心里又黯淡了下來。
“你好,白小姐?!?p> “陳先生有什么可以幫您?”
“內部認購之后,你應該有休息吧?想請你去泡泡溫泉,幫你解解乏。”
“您太客氣了,心領了,謝謝。另外內部認購是18號上午九點開始,祝您可以選到您喜歡的房型?!北M管不知道對方究竟是誰,白小靈還是抱著職業(yè)的習慣回復了信息。她今天已經把她所有的客戶都核實了一遍,沒有這個手機號碼,難道真像莫美說的那樣,是用的私人號碼發(fā)來的嗎?她不知道,也不想想那么多,只是不停地撥打著陸州的號碼。
一陣熟悉的鈴聲在身后響起,白小靈往身后一看,陸州正靠著門,眼睛定定的看著白小靈。
“你是怎么了,”白小靈迎上去把陸州拉進房里,順手帶上了門,“怎么不接電話呢?”
陸州一屁股坐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
“陸州?陸州!”白小靈使勁的搖晃著陸州,“我當時在上班,手機沒有放在身上,所以沒聽到,后來我給你回了電話了,你怎么都不接啊?你是怎么了嘛,不要嚇我啊你!”
“你不是白小靈?!标懼莸恼f,眼珠子動了一下,瞟了一眼白小靈,又回到看天花板的位置。
“我——我不是我?”白小靈迷糊了。
“白小靈是會等我電話的,白小靈是會關心我的,你都不會。”
“我怎么沒有關心你了,我不是打了好多你的電話嗎?你不接,你干嘛去了你不接,你知道我心里好著急嗎?”
“算了我不想說話,你去洗澡睡覺吧?!?p> “你是什么意思嘛?你是怎么了你告訴我好不好?”
“我沒事,你先洗澡吧,明天還要上班吧?現(xiàn)在都快10點了,趕緊休息?!标懼菡f,他實在是沒有力氣了,打了那一打瓶點滴,打了白小靈5個電話,他筋疲力盡了。
“那好吧,我先去洗澡,要不沒熱水了?!卑仔§`站起身,“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但是我希望你能跟我說。”
陸州躺在床上,因為打完針之后沒有壓好棉簽,右手背上紅腫了一塊,現(xiàn)在變青了。他覺得白小靈變了,但是要他說出來哪里不一樣,他又說不清道不明的。陸州只是覺得,白小靈不再是以前那個單純可愛的小女生了,變得——變得忙碌起來,忙碌,這就是陸州的評價。
忙碌不是白小靈的錯,只要白小靈還是對自己專一,一切都可以忍受,陸州想,樓盤開盤過后,一切都會平復下來。
而當白小靈的手機響起的時候,陸州還是按耐不住偷偷翻看,哪怕今天他還不舒服,哪怕此時此刻燒還沒有退。
“白小姐,我很喜歡你,希望你能當我女朋友?!边@是陸州看到的“陳先生”的信息。
陸州覺得雖然腦袋是昏昏沉沉的,但是意識卻是那樣的清晰,這正是他擔心的事情,他只是一個窮小子,而現(xiàn)在跟他競爭的是買得起房子、去的起溫泉酒店的有錢人。
他,陸州,拿什么來跟人家拼?
他不知道,只是在天旋地轉的同時狠狠的把手機砸到地上,他想,此時此刻如果白小靈就在他面前,他指不定會狠狠扇她一耳光。
手,顫顫巍巍的摸進公文包,拿了一包煙,點燃,陸州在白小靈這漫長的沐浴時間中想了很多。
直到煙頭燙到手的時候,陸州才回過神來,他想,他該怎么問,而白小靈又會怎么回答?
他猜想當中的白小靈,是會哭泣的,會求他不要生氣,求他原諒。
那他還能讓白小靈繼續(xù)在這個公司嗎?薪金豐厚、待遇優(yōu)良,白小靈愿意放棄嗎?
如果白小靈愛他,就必須辭職!
這是陸州的想法,必須讓白小靈辭職,遠離那個地方,遠離那些買得起房子的多金男,遠離那個對她情有獨鐘的有錢男子。
他自私嗎?陸州問自己,等到第二根煙抽完的時候,他給自己找了個說法——愛情都是自私的。
19.又一次爭吵
“陸州,你去洗澡嗎?”白小靈用白色的浴巾擦著頭發(fā)走了進來,“你沒事抽煙干什么?”
煙灰缸里,幾個煙頭凌亂的躺著?;璋档臒艄庀拢仔§`看到地板上支離破碎的手機,驚呼一聲:“你瘋啦?我手機得罪你啦?”
“你的手機很重要吧?”陸州點燃了一根煙。
“你不要再抽煙了!”白小靈撿起地上的手機,輕輕的把SIM卡拿了出來,“你有什么不高興就要跟我說啊,你沒必要拿我手機出氣吧?”
“我問你話呢!你的手機是不是很重要?!”
“是!”白小靈也生氣了,“我客戶的電話全部存在話機里,你告訴你陸州,要是明天一早我的手機修不好,我有大麻煩!”
“你的手機,就只是‘客戶’給你信息?”陸州自嘲的笑一笑,“我以為我脾氣就夠大了,你脾氣比我還大?!?p> “你有??!”白小靈看了看墻上的掛鐘,打開衣柜拿了衣服出來。
“你要去哪里?會情人?”
白小靈沒有說話,穿好衣服,整理好手提包,又把手機碎片小心的放在一個塑料袋里,白小靈覺得這一幕是那樣的熟悉,仿佛在夢境中就出現(xiàn)過,仿佛她做這些事情已經是習慣性動作,一切都是有條不紊的。
要出門的時候,陸州突然甩掉煙頭,一把抓住白小靈的手臂。
“你就沒想要解釋?”陸州說,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發(fā)這么大的火,但是現(xiàn)在怒火中燒,他的一切行為都是不理智的,甚至可以說,都是瘋狂的。
“我需要解釋什么?”白小靈定定的看著陸州,眼睛里滿是紅絲,她很委屈,但是她不容許自己哭,因為她沒有錯?!敖忉屨f為什么我把客戶的電話存在話機而不是存在卡上?哦我以后一定會注意的,我會注意在卡上備份,以防你什么時候不開心又摔掉我手機。不好意思啊,以后我一定改進?!?p> 白小靈出乎意料的說出這樣一番話,就揚長而去了。馬路上,白小靈一直在想,大概是因為最近說話說的多了,以至于吵架口才都變好了?
她不明白陸州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是陸州變了,還是她白小靈變了。
或許,大家都不再是以前的花季雨季,大家都慢慢被現(xiàn)實的壓力所逼迫,以至于每個人都有點臆想癥了。坐在出租車上,白小靈突然想起米蘭?昆德拉的那句話:我們經歷著的生活中突然降臨的一切,毫無防備,就像演員進入初排。如果生活的第一次彩排便是生活的本身,那生活還有什么意義呢?
白小靈來到附近的手機店,把支離破碎的手機遞給老板,問他能不能修得好。
“手機摔成這樣,修的話還不如買一個新的,里面的號碼的話,你的接口沒有壞,可以用數(shù)據(jù)線把號碼和照片什么的傳出來?!?p> “那可以啊,您先幫我把號碼傳到我卡上吧?!卑仔§`一陣的欣喜,只要不丟失與客戶的聯(lián)系,一切都好說,內部認購就要開始了,要是這個節(jié)骨眼上她手機壞了,又得通過李培恩回銷售公司找王清揚要那些客戶的資料,再一個號碼一個號碼存好,這該耽誤多少工作啊。再說了,她不希望領導對她有什么看法,不希望被認為是工作不力。
“那這個手機,真的修不好了嗎?”白小靈說,這個手機是陸州在前年的時候送她的生日禮物。
“修是可以修,但是你這個手機現(xiàn)在也已經過了保修期了,而且就算我這邊幫你修好了,以后怕是也會出現(xiàn)一些小故障,再說了,你這個手機修的話要換屏幕、外殼,算下來不劃算的,要300多,還不如買個新的,我這邊的山寨機也只要400塊,又好看又實用,我這邊幫你保修一年?!?p> 于是白小靈買了一個漂亮的山寨機,把SIM卡插入,開機,還滿好用,一點都不卡。至于那個生日禮物,被白小靈仔細的拼裝好放回塑料袋里,再小心的放在手提包的隔層中。拉上皮包拉鏈的那一瞬間,白小靈想,生活就是生活,隨機應變,不需要什么彩排,更無須演繹。俗話說一根繩子三節(jié)爛,車到山前必有路,風雨過后又是陽光,走到哪里黑,就在那里歇嘛。何必杞人憂天,自尋煩惱呢?
微微一笑,倒是讓手機店的老板覺得奇怪了,也只好點點頭,跟著傻笑一下。
拿起新手機打了個電話給張晶,說她離家出走了,想去她那里住兩天。
“好啊,我公司宿舍還一直空著,你來吧,我在宿舍等你?!睆埦斓拇饝恕?p> 就這樣,大晚上的,白小靈孤寂的走在馬路上,全副身家只剩下六十塊錢,不敢打車,顫顫巍巍的可憐兮兮的走了將近一里路才搭得上公交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