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足落水,滿目瘡痍。
瀲滟的水波在頭頂晃晃悠悠,張開嘴,無數(shù)的水涌進(jìn)口腔,難受,無法呼吸。
分明瞧見水平面近在咫尺,可身體卻不斷下滑,眼皮漸漸沉重,一片黑暗。
仿佛做了一個夢,夢中自己活在水底,目光清晰,呼吸順暢,抬起頭瞧見有人在水面撐船而行,撒網(wǎng)捕魚,她望著他們,瞧見他們來來去去,換了一撥又一撥的面孔,做著千篇一律的事情,如同千百年未曾變過。興許,她前世今生,化作了湖底的一只魚兒,望著蒼穹變幻,斗轉(zhuǎn)星移。
那顆明亮的星辰旁邊,有一彎皎潔的月。
“是死了嗎?”
“死了,你看看,都沒氣兒了?!?p> “剛才還動了下手指呢,哎,云大夫來了,快讓他看看,快讓云大夫看看。”
昏昏沉沉間,聽見旁人七七八八說著話,身子被挪來挪去,她輕咳了一聲,忍不住吐出了一口水,下一刻,下巴被一雙修長的手輕輕握住。那手很是冰涼,她打了一個寒顫,迷迷糊糊間,隱約瞧見一個穿了青衣的人,那人似乎很是擔(dān)憂地望著她,眼神溫潤如玉,溫暖如風(fēng),她喃喃道:“你是誰……”下一刻,又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來,已經(jīng)住在了一間干凈的房間,身旁再無人吵鬧,唯獨能聽見窗口樹枝上,一聲聲清脆的鳥鳴。鳥鳴?她猛然睜開眼,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直直坐正,轉(zhuǎn)動著漆黑的眼珠子四處打量——古樸陳舊的四方木桌,桌上一小壺茶水,墻上掛了蓑衣草帽,而她身下躺著的這張床,卻是一個極為簡陋的木板床,只搭了個白色透明的防蚊罩子,房中隱隱透著谷草的塵土味和潮濕味。
尋常農(nóng)家?還是到了什么窮鄉(xiāng)僻壤之地?
“他們在臨安城外一口氣殺了我們數(shù)十個兄弟,我等已經(jīng)聚集了各路英雄好漢,就在村外五里之處的梅嶺與他約戰(zhàn),定要取了那賀蘭魔頭的性命!”隨著“嘭”的一聲巨響,椅子被拍碎的聲音傳了過來,似天崩地裂,她一時不料,被嚇得尖叫了一聲。
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匆匆響起,淡青色的粗布門簾被掀開,一個臉色紅潤,眼睛明亮的小姑娘露出臉來,見她傻愣愣坐在床上,便沖她一笑,喜道:“姐姐你可醒了。”
這小姑娘看上去約莫十六七歲,穿著粉桃色短衫,上有鵝黃色梅花刺繡領(lǐng)子,下穿緊致長褲,褲腳緊緊纏繞好幾圈繃帶,腳踩一雙亮棕色的短靴,十分敏捷的打扮,她頭插一支簡單的簪花,發(fā)飾是常見的雙丫髻,像個常年習(xí)武的馬背上的姑娘,那份明朗氣質(zhì)和不同尋常的裝扮,令她一時呆住。
她不明所以,只愣愣坐在床邊,一時不敢說話。
那小姑娘回過頭沖門外喊道:“那位落水的姐姐醒了?!苯又?,又幾步上前來笑道:“姐姐叫什么名字?”
她腦子里一片漿糊,恍惚間似浮現(xiàn)出一個青蓮的圖樣,便喃喃低語道:“青蓮?!毕乱豢?,卻驚覺自己什么都想不起來。
那小姑娘卻拉著她道:“青蓮姐姐隨我出來坐吧?!?p> “青蓮……”她仍舊有些遲緩,不敢確定自己的名字,那小姑娘撲哧一笑,“這不是姐姐方才說的么,莫不是把自己名字都忘了?”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這才道:“我叫青蓮……”
她身體剛剛恢復(fù),似是受了寒,渾身仍舊有些瑟瑟發(fā)抖,只呆呆被小姑娘拉著,亦步亦趨地出了屋,來到了更為寬闊的一間房屋。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這房間里坐了好幾個人,他們?nèi)┲o身服飾,不是束了褲腿,便是束了手腕上的袖口,還個個配了武器,帶刀的,持劍的,拿長槍長矛的,還有扛著斧頭的,個個兇神惡煞,十分典型的江湖人士。
青蓮心中一驚,叫道:“你們……”
那小姑娘道:“姐姐落了水,雖然已經(jīng)醒來,可臉色還是如此慘白。幸而有驚無險,再休息幾日約莫便無礙了。”
青蓮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那小姑娘繼續(xù)道:“你快說來聽聽,好好地怎就落水了?”
“還能是誰?”方才聽見過的那個男子聲音又響了起來:“定是那魔教妖人所害!不然好好的姑娘怎會落入水中?倘若不是云賢侄救得及時,這姑娘一條性命便沒了!”說罷,又換了一副關(guān)懷的語氣道:“姑娘可還安好?”
青蓮還是點點頭,卻不敢說話。心中想著: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