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半江瑟瑟半江紅 半緣修道半緣君
“好!”
得了與莒的話,賀氏竟起來在與莒的臉上啄了一下,“謝夫君,芫娘好愛夫君?!?p> 與莒輕笑,撫著她光滑的后背,“都叫夫君了,還說謝?!?p> “這是我們的秘密,只有咱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才能這么稱呼,好不好?”芫娘貼著與莒的耳朵道。
與莒的耳朵癢癢麻麻的,又有了異樣的感覺,本來他也擔心亦如聽到會醋,這樣更好,隨即翻身壓住她道:“好!”
賀氏用手擋住他壓下來的唇,“夫君,芫娘還有個不情之請?!?p> 與莒見自己被拒,有幾分著急,便道:“什么事?”
“既如此,夫君可不可以帶芫娘去列祖列宗面前磕個頭,芫娘知道有些僭越……”賀氏一開始臉上有些希冀,但怕與莒不答應又撅起小嘴,一副不想也沒關(guān)系的樣子。
與莒心想,只要不讓亦如知道,反正那里供著的又不真的是他的列祖列宗,便也軟著音,“芫娘說什么都好!”
蝶漪在沂王府睡得不安穩(wěn),一晚上都在想著用晚膳時從老管家那里套出來的話,亦如身子不適的癥狀有點像中暑,時常惡心干嘔,還嗜睡,最近也懶了,不怎么舞劍了……若說是中暑這么簡單的病癥,她不至于連這都治不好吧,就算她能忍著,趙與莒能忍著不叫府醫(yī)給她瞧瞧。更讓她驚訝的是,趙與莒竟然納側(cè)室了,而且亦如也能忍著和平共處,若說是為了利益逢場作戲,可老管家的意思是那個側(cè)室還頗為受寵,這可真是太奇怪了。
晨起,蝶漪一邊用著早膳一邊品著昨天趙與莒和自己說的那些話,為什么不讓亦如出面,難道真的是怕自己不悅,還是怕自己看出什么?還有他提出來的不比試了,又是為了隱瞞什么呢?
隱瞞……難道說,那個癥狀,蝶漪心里有了猜測,她吃不進早膳了,想馬上證實自己的猜想。
蝶漪找來了管家,“帶我去找亦如?!?p> “這……世子爺還沒起,要不您等他……”管家一副為難的樣子。
“怎么?是你不認路,還是亦如被軟禁了?”蝶漪一貫毒舌。
“姑娘說笑了,只是在下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奴才。”管家并未因蝶漪的無禮而惱怒,仍舊客氣道:“要不這樣,在下帶您前去,不過一定要等亦如姑娘答應通傳了才行,可好?”
“少廢話,帶路吧,我還能吃了她?”
蝶漪跟著老管家到了亦如的院子,很幽靜雅致的地方,但可以看出沒有幾個人伺候,她一時間有點不知道亦如到底在沂王府是個什么位置了。
蝶漪應承老管家在院外等候,四處打量間發(fā)現(xiàn)有人來了。
“亦如姑娘,您這是怎么了?”里面突然傳出老管家焦急的聲音。
然后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沒到院門口似是被人攔下來:“祝管家,不用叫府醫(yī)!”
蝶漪記得這個聲音,好像是與莒之前的那個貼身丫鬟。
“這……那我總得給世子爺報個信吧?!崩瞎芗矣质菬o奈又是焦急的聲音。
“蝶漪姑娘,不是說好了,等亦如病好了再比試嗎?”匆匆趕來的與莒語氣柔和,絲毫沒有質(zhì)問的意思。
“我只是想見她而已?!钡粝掳鸵惶В赶蛟洪T口,“不過現(xiàn)在應該有你更需要關(guān)心的事?!?p> 與莒眉頭一皺,心跳得很快,果然管家跌跌撞撞地出來,看見與莒就像看見了救星,現(xiàn)在十分慶幸自己剛剛偷偷打發(fā)小廝去請了世子爺過來。
“世子爺,亦如姑娘都流血了,但青蓮不讓我去叫府醫(yī)?!?p> “流血了?”與莒有點慌亂,他的心刺痛了一下,趕緊進院。
蝶漪見沒人管她,自顧自地跟進了院子。
“青蓮,千萬不要驚動別人?!币嗳缣撊醯穆曇魪拈缴蟼鱽怼?p> 蝶漪看著平躺在榻上的亦如,面色慘白,卻還想著瞞著。
“亦如,你這是怎么了?青蓮,快去叫膳房熬碗?yún)^來?!迸c莒急切道。
“參湯?你是怕她死的不夠快?”蝶漪的聲音似乎都是從鼻子傳出來的,充滿了不屑和譏諷。
“你怎么在這?”亦如才發(fā)現(xiàn)門口的蝶漪,嚴重竟是驚懼。
蝶漪哪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猜測沒有錯,可是又總覺得哪里不對。
“蝶漪在門口碰到的,既然你不想叫府醫(yī),不如就讓蝶漪幫你診治怎么樣?”與莒真誠道。
“你瘋了嗎?你是真的怕我死的不夠快吧?!”亦如聽到與莒的話反應很大,竟然撐著要起來,“我誰都不用,我自己可以?!?p> 蝶漪快步走過去,把剛剛從懷里小藥瓶里掏出的藥丸塞進了亦如嘴里,順便幫她抬了下巴,亦如就這么將藥咽了下去。
“你給我吃的什么?”亦如驚恐的想要用手摳出來,又用拳頭錘自己的胃,試圖吐出來。
蝶漪皺眉,心想這人還真是能折騰,“放心,我從不用殺人?!?p> “三、二、一?!彪S著蝶漪的倒數(shù),亦如暈倒在了與莒的懷里。
“你對她做了什么!”青蓮的反應甚至超過了與莒。
蝶漪剛覺得清靜了一些,翻了白眼對青蓮道:“你再如此聒噪我也給你吃一粒?!?p> 青蓮見自家公子都沒有說什么也只好偃旗息鼓。
“那到底是什么?”與莒耐著性子,他可從來沒想置亦如于險境。
“自然是能救她命的藥,很珍貴。”蝶漪說著便去探亦如的脈,“不過有些副作用罷了?!?p> “什么副作用?”
“昏睡個兩三天吧,就當休養(yǎng)了。”蝶漪不在意地說,“拿筆墨來?!?p> 與莒給青蓮使了個眼色,青蓮連忙取來筆墨,蝶漪便開始寫房子。
“亦如的身子怎么樣?”與莒將亦如的身子慢慢放下。
“死不了?!?p> “我是說……”與莒知道,以蝶漪的醫(yī)術(shù),定然已經(jīng)看出來了。
“我會盡力。”蝶漪嚴肅道,畢竟醫(yī)者仁心,她還沒那么狠。
“如果……”與莒下定決心,“一旦有什么不妥,一定要保亦如,其他的不重要?!?p> 青蓮心里一緊,原來公子還是很愛亦如的。
蝶漪皺了皺眉,才三個月的身孕,讓她只保小的也保不了啊,將方子遞給青蓮,“煎藥會吧?”
青蓮看了看上面的字,不僅有藥材還有方法,點了點頭。
“去吧,”與莒吩咐完青蓮又叫來管家,“把院子外圍封好,這段時間誰都不許靠近?!?p> “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這幾天我可以在這里照顧她?!钡舻脑捖牪怀鰜砬榫w。
“樂意之至?!迸c莒說完又吩咐道:“去把蝶漪姑娘的細軟都拿過來,快點?!?p> “是?!?p> “福晉,鄆王殿下回來啦!”門口的士兵喊道。
正在給諸千夫長講解著什么的漓月強忍著激動,“讓大家好好準備吧。”
吩咐完這才出門,馬夫有眼色地將馬牽來,漓月笑著問道:“他們到哪了?”
“聽說距城門不足二十里?!?p> 漓月再難掩住笑意,策馬出城。朔州的戰(zhàn)事結(jié)束兩天后,山陰那邊的消息就傳了回來,果然只是虛張聲勢,但也有萬人左右。漓月派過去的一百精銳說清猜測后,眾人更是一鼓作氣擊敗蒙軍,生還者甚少。休整過后便班師回朔州,以免蒙軍反應過來再次來犯。
前幾日三路大軍全都回到朔州,但許多傷病傷員還留在山陰需要救治,鄆王自然責無旁貸。漓月縱使擔心,卻抽不開身,今天得知他這么快就回來了,心里又激動又緊張。緊張什么呢?自然是怕她的好夫君多想了。
“吁……”漓月剛出城門口不久,就看到跟在顏盞副將后面的馬車,是完顏琮和寶嘉的馬車。
顏盞副將認出是漓月積極停了下來,“哎呀,這是借了誰的光啊,竟要福晉親自相迎?”
漓月知道他這是打了勝仗心情好,和自己熟了也愿意玩笑兩句,并不惱:“將軍護著我鄆王府,哪需要借誰的光,漓月就是來迎將軍的!”
“哎,可受不起!”顏盞副將笑著擺擺手,“我就不打擾王爺和福晉敘話了,還有要事找將軍呢!”
漓月點點頭,對后面的將士們道:“諸位一路辛苦,先入城吧。”
將士們也都是有眼色的,但還是有人一邊進城一邊回頭看,時不時和旁邊的人耳語幾句,畢竟夫妻同在戰(zhàn)場是他們這從未有過的先例。
“阿琮?!崩煸掠行┙l(xiāng)情更怯,隔著車門喚他。
開門的是寶嘉,她這回沒有叫嚷著說漓月什么,反而給了她一個深表同情的眼神,漓月的心瞬間就沉了下去,“阿琮怎么了?”
“爺沒事,就是這幾天累著了,還在歇著呢,你上去陪他吧,我先回去收拾屋子?!睂毤未煸孪埋R,便騎著她的馬回城了。
漓月還有些忐忑,進了馬車,完顏琮似是在假寐。她吸了口氣,磨蹭著挪到完顏琮身邊。用手環(huán)住他的腰,聲音軟糯:“阿琮,我好想你~”
“我是該夸我的福晉聰明,還是夸她以大局為重呢?“完顏琮果然沒有睡著,姿勢沒有變化,只是睜開了眼睛,沒有感情的眼睛。
“對不起阿琮,我知道你怪我沒有毅然決然地去救你?!崩煸乱荒樧载?,看著完顏琮的臉色解釋道:“我知道山陰肯定沒事,你也不會有事!因為這分明就是個調(diào)虎離山之計……不過,你若是有真的有事,我肯定會發(fā)瘋般和他們拼命的,待我手刃仇敵后便下去找你!“
“說什么傻話!”完顏琮捂住漓月的嘴,厲聲說道:“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不許下去陪我,你的命都是我救的,你就得給我好好活著!“
“遵命~我的夫君!”漓月笑起身著行了個萬福,然后笑著問,“所以,你是不是不生氣了?”
完顏琮嘆氣,本來想好好拿捏一下她的,沒想到她三言兩語反倒讓自己擔心了起來,現(xiàn)在形勢已然對自己不利,那還有什么好掙扎的,趕緊束手就擒吧。“你以為我是在氣你沒有把我的安危放在首位?“
漓月癟了癟嘴,不敢吱聲。
“傻子,我是在氣你不把你自己的安危當回事!”完顏琮輕輕摩挲著漓月的頭發(fā),“你明知道山陰安全,朔州危險,你大可以用前來救援的理由直奔山陰,你非要顯示你的聰明才智嗎?非要至自己于險地,叫我擔心!”
“可是,明知自己守衛(wèi)的城池遭難,卻心安理得的躲在安全的地方,這豈是大丈夫……豈是君子……”漓月想了兩個詞,都覺得不妥,便咳嗽了一聲,接著道,“所為……”
“大丈夫?君子?”完顏琮想到朝中諸人,不僅是金朝,包括其他的朝廷,有幾個擔得起大丈夫和君子的稱號的。
“你知道嗎?我在山陰的時候得知,朝堂上很多人早就主張議和,覺得奪回幾個城池已經(jīng)可以了,以國庫空虛為由不再支持繼續(xù)打仗了,但皇兄選擇聽術(shù)虎高琪的。可是這次術(shù)虎高琪向汴梁要糧草,那些大臣竟以他要擁兵自重打回汴梁的猜疑去動搖皇兄的心意,皇兄已經(jīng)不是很堅定了?!?p> “擁兵自重?將士們在前線拼死拼活,他們竟然這么說……”漓月不敢置信。
“如果只是術(shù)虎高琪帶兵還好,可是你我在軍中,我是王爺,你又有了一定的軍權(quán)……好說不好聽……”
“這……”漓月最近只想著戰(zhàn)術(shù)兵法了,完全沒往這上面想過,忽地又想起了什么,“珠羅郡主不是在這嗎?她最了解了,而且她的消息皇兄肯定會信的。”
“可能吧。”完顏琮也摸不透,“只是我聽說的消息是,皇兄雖不打算下令召軍還朝,卻也不打算再撥糧草……”
“朔州的糧草已然不多了,這是要放棄我們?自生自滅?”漓月最近接手了朔州城的大小事務(wù),才發(fā)現(xiàn)狀況遠沒有大家想像的那么好,又問道:“將軍知道嗎?”
“我猜知道,可能只是瞞著大家,以防動搖軍心?!?p> 漓月再沒有了愧疚和柔情蜜意交織的情緒,而是滿面愁容。
“顏盞副將是個憋不住話的,應該早就去信給術(shù)虎高琪了,他最近可有什么反應?!蓖觐佺龘е煸?,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看她此刻的樣子,自己有點后悔這么快就和她說這個事了,好歹溫存一會呢。
“將軍前幾日在昏睡,這幾日剛有點好轉(zhuǎn),就連軍務(wù)都還沒接手呢?!崩煸滦闹杏惺?,實在是輕快不起來?!翱磥眍伇K副將說的要事就是這個事了……”
“一會你先去同他們議事吧,正好我也歇歇,不用擔心我?!?p> 漓月?lián)е觐佺o了緊,她這是什么福氣啊,自己的夫君永遠知道自己要什么,擔心什么。
漓月回到了平時議事的地方,還沒進去便聽到了里面?zhèn)鱽淼男β?,“這次山陰大勝,朔州卻沒有讓他們的如意算盤打成,可謂大挫蒙軍銳氣啊,我覺得比之前打的那幾場勝仗還要爽快?!?p> 另一位將軍道:“還不是多虧了福晉,這是我們的福將!”
漓月一邊有著心事,一邊聽著他們的話還有些不好意思,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福晉來了……”年老的將軍先發(fā)現(xiàn)了門口的漓月。
“剛才顏盞副將說要找將軍,我來看看有沒有在這?!崩煸潞雎詣偛诺目滟潱f明來意。
“顏盞去將軍的書房了,剛才他在這還說福晉您無論是陣法、訓練方法還是馬具改善,都起了不小的作用,堪當此戰(zhàn)首功,八成為您請功去了?!崩蠈⒁贿呎f一邊點著頭,很是肯定。
“諸位謬贊?!崩煸掠行氖?,敷衍的應道。
“哎,福晉不要謙虛,您才上戰(zhàn)場多久啊,就立下如此戰(zhàn)功,不愧是大將軍的義女,屬實是有天分。之前將軍在榻上我們沒好意思去打擾,倒讓那老小子做了好人,顯著他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打趣著,漓月沒有心思去聽,因為她陷入了沉思,她是術(shù)虎高琪的義女不假,但實際怎么回事、什么關(guān)系,她可比誰都清楚,這怎么說也不是天分的事。那是緣何自己會有這些想法呢?陣法肯定是潛在記憶,就像記得怎么寫字怎么出招一樣,訓練方法似乎也不是剛剛發(fā)現(xiàn)的,應該也是之前就用過的,只不過是遇上了才喚醒這部分記憶罷了,但……自己之前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為什么女子會精通這些……這似乎是一個尋找記憶的突破口。
“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