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沉香

　　滿庭芳今天又和丈夫王三豐因為爭電視頻道翻了臉，帶上了手機氣哄哄地摔門而出，身后還傳來王三豐死乞白賴的吆喝，“別忘了買個西瓜！”

　　“還西瓜呢，冬瓜皮你也撈不著！“

　　下樓直奔離家不遠的公園而去，老遠就看見老閨蜜林曉華她走近了閨蜜，換了張笑臉。

　　“你早到啦？”

　　及到近前，滿庭芳轉換情緒，變成了一張笑臉。

　　“沒呢，也是剛來！”

　　林曉華不帶啰嗦，挽上她的著胳膊進園，二人心境仍如少女。

　　林曉華是滿庭芳朋友圈里最親密的那個唯一。她們交往的時間可以追溯到婚前的三十多年以前，她們的交情已不僅僅是無話不說，她倆都覺得，彼此能有這樣一對摯友，是此生的一大幸事。

　　說來也奇怪，她們相識在二八芳齡，既不是同學也不是同事更不是同鄉(xiāng)，只是因為上帝讓他們在那個都工作過得小鎮(zhèn)上邂逅，便成就了這對三十三年的知心姐妹。

　　林曉華曾經開玩笑說：“我若是個男的，定會求你為妻；你若是個男的，我就追你為夫，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你偏偏是個女的！”

　　滿庭芳卻像個哲人似地回她：“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何關性別，不管將來如何境遇，你我都是海內知己天涯比鄰一生一世的知交?！?p>　　兜兜轉轉，她們也有很多的分別，情意卻歷久彌新，現(xiàn)在她們終于都回到了這座縣城，日日相見已不再是難事，而每日的這場相會，就像是一碗醇厚的老茶，將世間的許多況味發(fā)酵成了悠悠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

　　兩個人手挽手，穿柳道，繞花階，觀霓虹，聽音樂，好不自在。嘴邊的那些生活瑣碎，也就隨口傾訴，不用思量。

　　“哎，我今兒給你說個奇事！“

　　“什么奇事，說來聽聽！”

　　林曉華來了興致，滿庭芳口稱的奇事，一定有趣。

　　”我今早晨在浴場，參與了一場營救嬰兒的行動！”

　　“哦？快說快說！”

　　林曉華急切地催促。

　　“今早晨呀，我去浴場游泳.，看到一個人從水里撈上個包袱，打開一看，你猜看到了什么？.”

　　“”是個嬰兒？”

　　滿庭芳有些驚訝地看著林曉華，閨蜜很聰明呀。

　　“對，是個嬰兒，還是個男嬰！”

　　“那淹死了沒有？”

　　“沒有！安然無恙地正酣睡呢！你說奇不奇？”

　　“奇，還真是奇！阿彌陀佛，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想必這個孩子將來一定不同凡響！”

　　林曉華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語，說了一串的吉語在，這些善念感染了滿庭芳，樂意把最精彩的講給她聽。

　　“還有更奇的呢！”

　　“更奇的？別賣關子，繼續(xù)繼續(xù)！”

　　林曉華晃了晃她的臂膀，催她快講。

　　“大家在沙灘上正圍觀的時候，從海里上來一對青年男女，說是孩子的父母，抱起孩子就走了！”

　　“哦，還有這樣的父母？真是天殺的，不懂人事！“

　　林曉華義憤填膺起來。

　　“別急，精彩的還在后頭呢！”

　　“啊，后邊還有故事？”

　　林曉華知道自己只有聽的份了。

　　“原來這倆小青年，根本不是孩子的父母，是盜嬰兒的小賊，幸虧被那個撈孩子的人識破，抓人報警，孩子和賊都讓警察帶走了，以后的案情，就不知道了，匯報完畢！”

　　滿庭芳幾句話，就把故事講完了，這讓林曉華有些失望。

　　“這就完了？那那個男的，是憑著什么就能識破那兩個人是賊呢？”

　　林曉華的一問，滿庭芳來了勁頭，“你總算是問到點子上了！”

　　于是就從頭到尾，把自己在沙灘上所經歷的過程，繪聲繪色地給林曉華來了一段播報，聽得林曉華心意闌珊，只恨自己沒有親歷，“那個人，也太機智了呀，要是那孩子遇到的是我這樣的人，一定會被那倆小賊給得逞了！”

　　“嗨，我倒是在現(xiàn)場，不也是后知后覺？總之，是那孩子洪福齊天，才遇到了這么個貴人！”

　　滿庭芳現(xiàn)在想想，還是心有余悸，要是那日那個人不在，那個孩子可不就慘了？這樣想著，對那個人又深了一層的欽佩。

　　“機制和勇敢集于一身，不凡的人，那這人是誰，你也沒打聽打聽？”

　　林曉華想的倒是比自己多，經她一提，滿庭芳也覺得，是應該多了解一下這個人。

　　“沒有，當時把人交給警察，大家就散了！我也不知道這人是誰！”

　　“可惜啦哈！”

　　林曉華惋惜著看向滿庭芳，滿庭芳知道她可惜什么，于是就故意地逗她道：“是可惜，這人不僅是個智者，還是個難得一見滴大帥鍋呢！”

　　“大帥哥？！哎呀，那你沒打聽打聽他姓甚名誰家住哪里芳齡幾何呀！”

　　林曉華笑著埋怨，滿庭芳心領神會，哈哈大笑，“怎么，咱這春心又動了？”

　　林曉華是那種永遠都追星的人，她對美男的追求是只想瞅瞅不想擁有。滿庭芳笑話她是個”有心無膽”的花癡，而林曉華卻反駁說自己這是對美的一種最純粹最崇高的欣賞，還說在這個問題上，自己是陽春白雪，而滿庭芳只是個下里巴人。

　　滿庭芳不以為然，干脆給她起個外號“花不癡”，兩個人還常常以此取笑逗樂。

　　“算了，不指望你打聽了，還是先給我描述描述，這人怎么個帥法，我自己打聽還有點眉目！”

　　碰上這么個一直都不解風情的人，林曉華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嗯——，用什么詞來形容呢?”滿庭芳倒背著雙手，仰臉望著月亮，回想著那個人的容貌外表，想著形容的詞匯，慢悠悠地給閨蜜描述，“高健挺拔，英俊瀟灑，溫文爾雅，卓爾不凡，是一塊歷經滄桑、浸透翰墨、五味俱全、愈陳愈香的老——臘——肉！“

　　滿庭芳這樣描述著，但還是覺得自己的詞匯太有限了，難以描述那個人的印象，“我只有這些詞匯了，剩下的你大可想象！”

　　“這么高的評價?。∥铱蓮膩頉]聽你這么贊美過誰！“

　　林曉華被驚到了，能讓滿庭芳這個下里巴人對一個男人一下子用了這么多美詞來形容的，迄今為止還是第一人，這人的有多么好才會讓她......”哎，莫不是你被人家的氣度給迷住了？“林曉華側臉瞅著滿庭芳的表情，笑嘻嘻地調侃道：”不會是對他一見鐘情了吧？”

　　而后竟拍著巴掌鼓掌道：“難道是我們的下里巴人終于開竅了？”

　　林曉華總評判滿庭芳和王三豐的婚姻不是愛情，私底下常常為滿庭芳的人生缺憾而惋惜。

　　滿挺方對此不置可否，因為王三豐是她唯一真正談過戀愛的對象，所以她并不認可閨蜜的評價。

　　“去你的！你也不看看你姐姐我滿臉的褶子，哪里還有你那份羅曼蒂克的心情！”

　　“那可不一定，感情這東西可是連自己都拿不準的，瞧你把人家說得那么好，簡直就是個男神嘛，誰不喜歡？”

　　林曉華在她面前一直是信口開河，無拘無束的。

　　“喜歡歸喜歡，我那才是正的純粹的欣賞，和你的爛花心可不一樣！”

　　“什么不一樣，還不都是欣賞，好在這欣賞不會傷了人心就好！”

　　今日如此調侃，也只是取笑逗樂，說過的話就像風一樣，一會兒功夫就飄腦后散了，無影無蹤。

　　兩個人繼續(xù)說笑著，穿徑繞堤，來到了一處桂園。

　　四季桂的香甜老遠就幽幽襲來，沁人心脾。

　　“啊呀，太香太香了!怪不得人們都說，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呢！”林曉華圓圓的臉，有點像個布娃娃，她深深陶醉的樣子十分好笑。

　　“這句話用在這里真是大煞風景，虧你能想得出來！”

　　滿庭芳怎會忘了駁斥。

　　“你別胡想，其實我這比喻用在這里是再妥帖不過的！此處可以多解，你的思路太狹隘了”

　　林曉華狡辯著，趴在花叢里嗅著，接連著打了幾個噴嚏。

　　“花香襲人，你看看，好東西也不能貪多，香壞了吧？”

　　滿庭芳怕她對花粉過敏了，善意提醒。

　　“要是咱家里能有這么棵桂花樹就好了，那就不滿室生香了？”

　　林曉華被濃香嗆著又打了幾個噴嚏，可還是意猶未盡，賴在那里不走。

　　“那也容易，到集市上買棵回來，放家里慢慢養(yǎng)著，不就得了！”

　　“辦法倒是不錯，可我家里那小破屋，放哪里養(yǎng)？”

　　林小花提起房子就煩悶，工作了三十幾年，愣是沒有買房，一家人還擠在那套單位分配的老房子里，眼看著房價越來越高，新房子也越來越成為了她可望不可及的一個夢，每說到此，滿心的都是眼淚。

　　“花香不在多，室雅何須大！放陽臺上一小棵，就香滿屋了！”

　　”哪有你說得那么容易！花好看可不好養(yǎng)。前幾年朋友也送了幾盆蘭花，也很香，都讓我撥弄死了，想想都覺得對不起送花人。從此，我家里就再也不敢養(yǎng)好花了，就弄幾盆吊蘭，干不死也澇不死的，好養(yǎng)！“

　　“有吊蘭也不錯，凈化空氣！你可以多養(yǎng)一些，把家里布置成天然氧吧！”

　　“唔，這個建議可以采納！”林曉華說完，又捂著鼻子打了噴嚏，她柔柔鼻子就拉著滿庭芳要走，“不行了，不行了，再不走我要啊嚏連天了！咱回吧，你不是還要給三豐買西瓜吧！“

　　“出門時我還說讓他吃西瓜皮呢！“

　　“你真能舍得？我看你都把他慣成老兒子了！”

　　林曉華慣好調笑，滿庭芳已習以為常，也不反駁，笑道“別光說我了，說說你那里，可有什么新聞？”

　　“哪里能有什么新聞？生活還不就是按部就班的？”

　　林曉華索然無味起來，說實話她對自己的工作真的沒有多少熱情。

　　“那悍婦方優(yōu)優(yōu)，是怎么處理的？”

　　滿庭芳忽然想起一件與林曉華有點瓜葛的小事。

　　“還能怎么處理，不了了之唄！”

　　“不了了之？！那怎么行！”

　　這個回答讓滿庭芳有些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