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竇州北行,路過高州,依次是信宜、岑溪和潭州。王云飛曉行夜宿,一路打聽追蹤,直到了賀州,仍舊是既無俞賀軒的消息,也無楊子玉的蹤影。他也知找尋俞賀軒不是一蹴而就之事,是以也沒太放在心上,只是于追趕楊子玉未果卻感到心下特別不解:假使那楊子玉盜得了“木易令”之后立即北上,按理說自己一路追尋當是有些眉目才是,何以卻沒有半點兒線索呢?
這日到了潭州,已是元宵佳節(jié)。這晚他獨自一人牽馬行走在潭州街頭,忽然被一壯漢自酒樓沖出攔下。那壯漢問道:“這位少俠可是姓王?”王云飛一怔,但見這壯漢四十六七歲年紀,自己卻從不曾見過,心道:“他怎會知道我姓王?”見又有十余人也自酒樓奔出跟上,不敢應(yīng)答,免得遭致麻煩,道了聲:“不好意思,想是您認錯了人?!睜狂R欲行,不意那壯漢一把將他拉住,道:“不可能,你一定姓王,我絕不會看錯的。”王云飛愈發(fā)不解,道:“我與您從未謀面,定是您看錯了。”
那壯漢道:“不不不,我見過你的畫像,定然不會記錯。”王云飛心頭一震:“畫像?莫非這人也是無極門的弟子?”反手一拿,按住那壯漢,撥開袖口一看,正是一個離卦的符號。那壯漢吃痛,卻又不敢亂動,連聲道:“少俠輕些,輕些?!蓖踉骑w確定了他的身份,忙放開了手,賠禮道:“晚輩王云飛,適才得罪之處還請勿怪為上?!蹦菈褲h一聽王云飛的名字,心下大喜,附耳過去低聲說道:“果然是王少俠到了。小人姓宮名正,乃荊湘鐵拳幫的幫主,屬無極門火離堂下潭州分舵,是個第八品的四等弟子?!?p> 王云飛一聽他是潭州分舵的弟子,卻不是唐瑜等人所在的桂州分舵,奇道:“宮幫主不是桂州分舵的?”那宮正道:“王少俠可能有所不知,本堂之下共有五大分舵,其中桂州分舵轄廣南西路,廣州分舵轄廣南東路,潭州分舵轄荊湖南路,江陵分舵轄荊湖北路,南海分舵雖駐地瓊州,卻領(lǐng)南海諸派事宜。此處是潭州,為荊湖南路屬地,這里的弟子自是屬于潭州分舵了?!蓖踉骑w連連點頭,不曾想自己已經(jīng)到了廣南東路的地界。
宮正又道:“對了,王少俠,本舵的牛舵主奉樊堂主之命,已經(jīng)帶人趕去了桂州分舵,意在與你一見,怎么王少俠卻孤身一人來到了這里?”王云飛道:“不瞞宮幫主,晚輩遇到了一個壞人,正在追捕于他,只是卻始終沒有半點兒消息?!睂m正道:“我無極門弟子遍布天下,找個人可是一點兒也不難,王少俠何不請無極門來幫忙?”王云飛心想:“若是曉曉幫忙,當是沒什么值得擔心的,只是這些弟子卻不比曉曉?!碑斚抡f道:“這小小蟊賊,豈敢勞煩無極門的各路英雄?”宮正知道王云飛對無極門存有警惕之心,道:“王少俠若不想將此事牽扯太廣,我荊湘鐵拳幫在這一帶也算是有不少幫眾,倒是可以幫忙的。”
王云飛謝道:“多謝宮幫主了,這件事兒晚輩一人足矣解決,暫時不敢勞煩?!睂m正聽王云飛這么一說,也就不好再多言,而是說道:“今日正是上元佳節(jié),王少俠來到潭州,小人理當略盡地主之誼才是?!闭f著便欲引王云飛進入酒樓。王云飛本就不擅飲酒,一見是酒樓,又想到自己原是要去追趕楊子玉的,怎能來到這里喝酒呢,當下推辭道:“宮幫主美意,晚輩感激不盡,只是身有要事,實不敢多有耽擱。”宮正道:“王少俠,現(xiàn)在已是晚間,縱是你真想趕路,怕是也要休息才對。這樣吧,小人這就命手下去幫你安排一間上等客房,你不想被人打攪,小人等絕不敢前去叨擾。今夜還是在潭州留宿一宿吧?!?p> 王云飛一想也是,又謝了句,便跟著宮正去了酒樓斜對面的一家客棧,那宮正果然叫了一間上等客房給王云飛住下,便即帶人離去。自離開竇州以來已有半月,期間王云飛急于打探俞賀軒和楊子玉的消息,少有安心休息之時,這晚得宮正相勸,終于可以早早睡下。睡到深夜,睡夢之中忽然聽見有人越過客棧的房頂,似乎輕功不弱,不覺驚醒,暗道:“什么人有此等本事,莫不是楊子玉?”起身跳到窗前,只見一個人影已然縱到了對面的酒樓屋頂,來不及多想,忙越窗而出,追了上去。
這一追便直追出了潭州。當時的潭州轄長沙、善化、瀏陽、寧鄉(xiāng)、湘潭、湘鄉(xiāng)、益陽、安化、湘陰、醴陵、茶陵、攸縣等十二縣,是荊湖南路的路治之所和長沙、善化兩縣的縣治之所,城為兩縣同廓,面積不可謂不大,是以王云飛追出潭州城,東方的天空已有了一絲光亮。然他身負“金燕功”、“梯云縱”和“游龍負屃”三大絕頂輕功,且內(nèi)功之深世所罕見,是以緊跟前面那人倒也不費吹灰之力。
那人出潭州城西二十余里,進了一座古剎,王云飛縱身而入,想一探究竟。其實這寺院占地不大,王云飛一入寺中,就見大殿之中火光正明,恰巧還有人在說話,忙悄悄靠近,只聽有人說道:“裴兄弟這次探得消息屬實,正是送上門的大買賣,也省的我們另做打算了,看來道長在朝頗得那狗官家的信任?!蓖踉骑w心頭一震:“這聲音怎么似曾相識?”便聽又有人說道:“哼,那狗官家不顧百姓疾苦,到處搜刮民脂民膏,為了掩人耳目,這次竟然不由官府護送,而換成了鏢局押運,此等不義之財,正好劫來由我們善用。”再一人說道:“不錯,不錯,諸位,不知咱們什么時候行動為宜?”先一人道:“文清賢弟,不如這事兒由你來定吧。”又有一人說道:“豈敢豈敢,這里是你孟和尚的地方,還是你來定吧。”
王云飛一聽“孟和尚”三字,不由得一愣:“孟和尚?”立時想到了自己在芒碭山時,百怪幫之中就有一個孟和尚,忙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從窗縫兒往里一望,這一驚著實不小,只見殿內(nèi)共有十一個人,果然是百怪幫的,自己恰都認識,除了孟和尚之外,還有“筆劍雙俠”尚文清和袁淑萱夫婦、“青背飛鷹”裴箸和“湖北七俠”阮少川、姚宗天、苗鐵南、方清際、潘昊、衛(wèi)良宇、易凡。王云飛心想:“當年在芒碭山之時,所有人都中了‘酥骨散’之毒,玉清道人意欲乘機一舉滅掉他們,看來是沒能得手,想是玉清道人自己卻沒有討到半點兒好處吧?!?p> 只聽孟和尚說道:“也好,城北三十里處有段山路,是我們動手的絕佳地點,咱們到時候就埋伏在那里,只要鏢局的人一到,七俠就帶著兄弟們沖下去劫走東西,我、文清兄弟和弟妹以及裴兄弟四人負責對付那些鏢局的人?!蓖踉骑w聽這十一個百怪幫弟子籌謀劫奪朝廷的東西,暗道:“聽這些人說,這東西似乎是官家要的,他們竟然也敢打上了主意,看來百怪幫跟無極門一樣,也很是邪門。”
他知道這伙人確實與楊子玉無關(guān),又不想?yún)⑴c其中之事,這便悄聲離開寺院,沿原路返回潭州,到了所住客棧,天已大明,正巧碰見了宮正帶領(lǐng)鐵拳幫弟子在焦急地等待。宮正一見王云飛歸來,忙迎了上去,喜道:“王少俠去了何處?可叫小人好等啊?!蓖踉骑w不想說出百怪幫的事兒,回道:“我,我出去走了走。”那宮正原就不想細問,當下笑著將王云飛迎到一邊坐下,說道:“王少俠,牛舵主的命令今早傳到,說是桂州分舵的唐舵主以及有關(guān)眾人因沒能將您留住,樊堂主已告知他們自行到中雁戒律院去領(lǐng)刑受罰了,讓我等一旦見了您,萬不能放您離去,以等他們趕回相見。此刻,樊堂主想是跟著牛舵主一眾正往這里趕來呢。”
王云飛吃了一驚,心道:“唐舵主沒能留我在竇州,就要去中雁戒律院領(lǐng)刑受罰,這無極門也太過詭異了吧?!闭f道:“宮幫主,晚輩確實身有要事。”宮正哀求道:“王少俠,你是否要離開潭州,小人等自是不敢阻攔,只是你這一走,小人一人受罰還不打緊,小人的一家老小和本幫數(shù)百位兄弟,怕都難以幸免,就連,就連牛舵主他,也得落得個和唐舵主一般的下場?!蓖踉骑w聽他說話,絕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這,這是無極門的規(guī)矩?”見宮正不敢應(yīng)答,已然猜到了八九分,問道:“宮幫主,不知如何能找到你們的少小姐?”
宮正一愣,不知王云飛找程曉曉何意,當即率領(lǐng)眾幫眾跪在地上,哀求道:“求王少俠網(wǎng)開一面,救救我等!”王云飛忙將宮正扶起,說道:“宮幫主無需多禮,晚輩便是想求你們少小姐開恩,免除這些處罰?!睂m正不敢相信。王云飛又道:“宮幫主放心,晚輩與你們少小姐相識,這件事兒我一定會跟她說說的,但是我自己的事兒也太過著急,實在不能耽擱?!睂m正知道自己絕對阻止不了王云飛離去,想了想,只得道:“小人等身家性命就全托賴王少俠了,只盼王少俠能早日見到少小姐,替我們求情?!蓖踉骑w道:“這個你們只管放心?!?p> 話說王云飛吃了早飯,備足干糧,即騎馬出城,向北追去。這一路上,他始終在想無極門的事兒,實不愿因為自己而讓唐瑜等人都受了牽連,就想解決了楊子玉的事兒后立時趕去找程曉曉言明此事。出城約么三十來里,行到山路,果是一處易攻難守之地,王云飛心想:“那孟和尚挑了這個地方來劫奪朝廷押運的東西,倒是個絕妙之處?!?p> 這日過了湘陰,傍晚時才到了巴陵,王云飛連在兩縣打聽一番,也都沒有楊子玉的消息。他尋了處客棧,吃了點東西,打算休息一日再走。那客棧的伙計甚是好客,詢問王云飛自哪里而來。王云飛道:“我從竇州來,打算北去?!蹦腔镉嫷溃骸翱凸俣ㄊ堑竭^湘陰了?!蓖踉骑w道:“今日晌午趕到,吃過午飯便向北來了?!被镉媷@了口氣,道:“客官這么急,一定是沒去汨羅江一拜了?!蓖踉骑w疑道:“汨羅江?”伙計道:“是啊,那是楚國大夫屈原投江之所在,我們這里的人每年端午都會前去祭拜一次,往來的客官凡是到過湘陰的,沒有不去汨羅江的?!?p> 王云飛心道:“屈原愛國憂民,確實值得一拜,只可惜我卻被楊子玉的事兒給耽誤了。”那伙計又道:“不過也無妨,客官既要北去,有個地方絕對的值得一看,可千萬不要再錯過了。”王云飛道:“卻不知是哪個去處如此值得一看?”那伙計道:“此處騎馬北行,半日路程即到岳陽。一到岳陽絕對不能不游洞庭湖、岳陽樓和君山島?!备謱⒍赐ズ?、岳陽樓和君山島的情況向王云飛介紹了一番。王云飛知他不易,賞了他些瑣碎銀子,那伙計這才高興地離去。
次日王云飛到了岳陽。岳陽時名巴陵郡,為岳州治地,其西門城墻上的岳陽樓下瞰洞庭、前望君山,自古就有“洞庭天下水,岳陽天下樓”之美譽。王云飛心想:“那小二說到了岳陽之后,這洞庭湖、岳陽樓和君山島便不可不游,正巧今日是我生日,倒可前往一觀?!眮淼皆狸枠?,登樓而上,西望洞庭湖和湖中的君山島,簡直是美不勝收。這岳陽樓始建于漢末三國時期,初為閱軍樓,后自李白賦五言律詩《與夏十二登岳陽樓》之后始有此名。宋仁宗慶歷五年,謫任岳州知軍州事的滕子京重修岳陽樓,并邀請范仲淹創(chuàng)作了流傳至今的千古名篇《岳陽樓記》。宋神宗元豐元年,岳陽樓毀于火災(zāi),次年由鄭民瞻再修,宋徽宗崇寧年間孫勰復(fù)又重修了岳陽樓。
王云飛陶醉其間,忽聞有人說道:“‘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哈哈哈,范文正公筆之所至,果然如斯啊?!蓖踉骑w尋聲一看,見一個五十六七歲的老者正自站在樓頭,吟誦這《岳陽樓記》中的句子。那老者身畔,另有一個六十來歲的老者和一個三十七八歲的漢子。另一個六十來歲的老者道:“‘遷客騷人,多會于此’,遲賢弟,這‘遷客’應(yīng)當說的是我,至于‘騷人’,恐怕是在說你吧?”那姓遲的老者道:“萬大哥萬萬不要這么說,我又怎算得上是‘騷人’呢?”略微一頓,復(fù)道:“這‘遷客’二字用在賢兄身上怕也不對啊?!蹦切杖f的老者道:“遲賢弟難道忘了,以你我二人上輩的身份,至于你我今日地步,和‘遷客’又有何異呢?”
那姓遲的似已會意,點頭道:“萬大哥說得一點兒也不錯?!蓖踉骑w聽這兩位老者談話,心想:“他們二人的父輩似乎都是在朝當官的?!敝灰娔切者t的指著湖中的小島,又說道:“萬大哥,那里便是君山了,咱們何不泛舟上島去看看?”姓萬的道:“聽說這君山為丐幫福地,當年丐幫祖師爺莊義方奉黃巢之命籠絡(luò)江湖豪杰,就是在這里一戰(zhàn)力克江湖群雄,進而合東南西北四宗丐幫為一的。之后,每年的七月十五,丐幫弟子便會在此集會,咱們也去看看島上的情形,甚好(按:莊義方統(tǒng)一丐幫之事,拙作《仙海蓬萊傳》中亦有講述)?!比苏f著便下了岳陽樓,移步出城,登舟往湖心而去。
王云飛心想:“這三人怎會知道丐幫的舊事?莫非他們也都是江湖中人?”又想:“丐幫弟子遍布天下,這老者說君山便是丐幫每年七月十五的集會之處,許是島上常駐有不少丐幫弟子,我或可到島上探聽些消息,說不定就有關(guān)于我娘和小師叔的?!毕爰按颂?,也跟著下樓出城,來到泊船的碼頭。那碼頭處有不少船夫,都是等候載著往來游人前往湖中的君上島的,王云飛付了銀子,雇了一艘小船,便往君山駛?cè)ァ?p> 乘船向西南行約三十里,即到了君山所在。這君山古稱洞庭山、湘山、有緣山,遠遠觀之,猶如漂浮于“八百里洞庭”之水上,因舜帝的娥皇、女英二妃埋葬于此,屈原在《九歌》中又稱之為湘君和湘夫人,故后人將此山改名為君山。王云飛下船上岸,只見島上少有行人,那遲、萬老者三人也在前方不遠處。只聽姓遲的道:“‘淡掃明湖開玉鏡,丹青畫出是君山?!f大哥,適才乘船所見,是否便如李太白的這兩句詩呢?”
王云飛自幼習得詩文,故而聽得明白,這兩句詩正是出自李白五首《陪族叔刑部侍郎曄及中書賈舍人至游洞庭》之中的最后一首。那姓萬的答道:“不來洞庭,實不知這詩中所言有此意境?!蓖踉骑w心道:“瞧這樣子,這三人倒是像來此游玩的。”只見三人漫步向前,自己便往前跟了幾步。
行出不遠,忽見兩個乞丐從自己身旁疾速跑過,直奔島中而去。王云飛嚇了一跳,適才被其中一人撞到胳膊,如非自己內(nèi)功深厚、及時站穩(wěn),恐怕就被他們撞倒在了地上。他朝著二丐跑去的方向望去,見遲、萬等三人也都頗為詫異。但聽得那姓萬的道:“丐幫弟子行事匆匆,怕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毙者t的道:“沒錯,咱們也都跟上去看看情況?!闭f著都趕了上去。王云飛心想:“這三人對丐幫之事如此關(guān)心,怕都不是一般人物。”也跟了上去。
越到島中,丐幫弟子愈多。王云飛跟在三人身后,不一時即見到了適才跑過的二丐。王云飛和那三人一樣,都裝作游人的模樣,實是在聽二丐在和一個九袋長老談話,丐幫弟子也都不以為意。只聽那九袋長老驚道:“什么?怎么會變成這樣?”一丐道:“昨晚我們護送馬長老自潭州出城,行至城北三十里的山路處,碰巧遇到了一伙人正在劫鏢。”王云飛心頭一震:“劫鏢?難道是百怪幫的弟子?”只聽那丐續(xù)道:“馬長老說丐幫弟子俠義為先,今番遇到了這種事兒,實是不能不聞不顧,便欲和我們出手幫助鏢局之人。誰曾想,誰曾想我們還沒動手呢,這時突然冒出一個黑衣人,疾向馬長老攻來,趁馬長老反應(yīng)不及,將他給……”
那九袋長老怒道:“豈有此理!可有調(diào)查兇手到底是誰?”一丐道:“當時已是晚上,兇手又蒙著面,更看不清長相,屬下等只好星夜趕回來向您稟報?!蹦蔷糯L老嘆了口氣,道:“我丐幫大事在即,馬長老又被奸人所害,這可如何是好?”問了句:“馬長老的后事可安排人處置了?”一丐道:“已有弟子留下全權(quán)安排。”那九袋長老道:“好吧,等我和石、楊二位長老商議之后,這件事兒再做處置?!?p> 那遲、萬等三人和王云飛先后退出,王云飛心想:“那些劫鏢的人定是百怪幫的無疑,但是他們?nèi)绾螘ω偷鸟R長老下手呢?這些人行事當真是匪夷所思?!敝宦犌懊娴娜艘矊︸R長老遇害一事有所議論。那姓遲的道:“萬大哥,你說丐幫馬長老被殺會不會跟陶莊有關(guān)?”姓萬的道:“這個我不敢肯定,但是劫鏢的事兒一定跟陶莊有關(guān),要么是風系,要么便是魯系?!?p> 王云飛一怔:“百怪幫自裘百勝暴斃之后,一分為風、魯兩系,那孟和尚、尚文清等人便都是風系的,如何這兩個老者會知道這些?莫非他們跟百怪幫有什么關(guān)系嗎?”又一想:“他們說風系之人劫鏢和馬長老被殺或跟陶莊有關(guān),也不知這個陶莊到底是什么來歷?!庇致犇切者t的道:“陶莊之會在即,風、魯兩系雖然沒有受邀,但一定都會派人前去拉攏四家后人,劫鏢也許是為了獻禮,尤未可知?!毙杖f的冷冷一笑,道:“這些人可真是想不開,似我等這番有何不好?”
這三人行到君山碼頭,準備啟返。姓遲的道:“萬大哥,咱們沿江直下,今日到得岳陽,這岳陽樓、洞庭湖和君山島也都來了,不如這便乘船離去,爭取早到漢口一步,也好將這里聽到的諸事跟喬大哥說說,讓他有個準備?!毙杖f的道:“也好,今時不同往日,我們更應(yīng)該同心才是?!闭f著便即租船動身,沿江順流而下。
王云飛站在碼頭處望著三人遠去,心想:“這三人說什么陶莊之會,只怕確實與這種種怪事大有干系,弄不好楊子玉也會牽扯其中,我可不能錯過,需得跟上去伺機而動。”也乘船跟上,準備去往漢口。這所行水路,自洞庭湖北入長江,正是三峽之中的巫峽一帶,峽長谷深、奇峰突兀,層巒疊嶂、云騰霧繞,江流曲折、百轉(zhuǎn)千回,船行其間,宛若進入奇麗的畫廊,充滿詩情畫意。
巫峽江水不急,船速也并不是太快,加上王云飛啟行之時已是未申時分,故而這日夜里王云飛便在船上睡下,待到次晨醒來,就望見漢口碼頭了。他付了船家銀兩,自漢口碼頭上岸,只可惜卻再尋不見那遲、萬等三人,無奈之下只得先找了處酒樓吃些東西填飽肚子。那酒樓的伙計甚是奇怪,臉上淤青,胳膊也吊在身前,似是受了重傷,王云飛想要細問原由,不料那酒樓的老板忙借故將伙計支走。
吃過了飯,王云飛又將那伙計叫了過來,問道:“小二哥,你這傷是怎么回事兒?”那伙計大搖其頭道:“沒什么,沒什么?”王云飛知他定是害怕而不敢說,又幾番詢問,那伙計見王云飛堅持,于是斜眼看了一下柜臺,不見老板的蹤影,這才放下心來,輕聲說道:“客官有所不知,小人這傷是為了昨日來店里喝酒的一位女俠而被另一個道長打的。”王云飛奇了:“女俠?道長?那道長因何要將你打傷?有勞小二哥向我詳來說說?!蹦腔镉嫷溃骸白蛉毡镜陙砹艘晃慌畟b,一到店中就要了一壇子酒來大口喝了起來。說來也怪,她一個女俠竟也能喝那么多酒,聽她歌中之意,似是有什么心事。”王云飛也不知這伙計講述他被那道長打傷之事為何會談及此處,總不好打斷,問道:“哦?她唱了什么歌?”那伙計道:“小人也大字不識幾個,但依稀記得她歌詞中唱到什么‘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時候斷人腸。’”
這兩句詞乃是秦觀《虞美人》詞“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shù)。亂山深處水縈回,可惜一枝如畫為誰開?輕寒細雨情何限!不道春難管。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時候斷人腸?!钡哪﹥删洌踉骑w恰巧知道,心想:“原來這位女俠確是心有愁緒,想是她喜歡上了誰家的公子,而命運卻讓她們難以在一起,她這才要借酒消愁,須知‘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一味的喝酒又能如何呢?”問那伙計道:“卻不知那位道長因何要將你打傷?”那伙計道:“當時那女俠一面喝酒一面反復(fù)唱著那首歌,小人見她喝得醉了,上去規(guī)勸了兩句,可這女俠執(zhí)意不肯,說什么:‘醉無言,十盞雖盡還愁;人去處,千句相思不夠。’小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見她繼續(xù)吃酒。過得些時候,一位道長帶著二十多名女子來到了店中。”王云飛奇了:“一個出家人帶了二十多名女子?”那伙計道:“是啊,小人看得清楚,那些女子都是被這道長抓來的?!?p> 王云飛心中暗暗吃奇:“這道人抓了二十多名女子做什么?”卻聽那伙計繼續(xù)講道:“那道長見女俠貌美,就湊上前去,要那女俠跟他走。小人看不過去,就上前去和那道長說女俠醉了,請他不要打擾,哪知,哪知那道長出手極狠,一下子就把小人掀翻在地,傷成這般?!蓖踉骑w道:“這道人果然狠毒?!眴柣镉嫷溃骸澳桥畟b其后如何了?”伙計道:“那女俠見小人被打,出手打向了那道長,饒是她喝得太醉,竟不是那道長的敵手,幾下就被那道長給擒住無法動彈?!蓖踉骑w知道這伙計不知那女俠是被道人點了穴道,也不多加解釋,問那伙計道:“小二哥可知那道人將人都抓去了何處?”伙計道:“小人被打傷,躺在地上亂叫一通,但也聽得那道長嘆了口氣,說道:‘如此美人,要送去陶莊不免可惜了?!?p> 王云飛心頭一震:“陶莊?”那伙計道:“正是陶莊。”王云飛心道:“這件事也跟陶莊有關(guān)系,看來這陶莊的確非同尋常。”自語道:“也不知這道人擄人去陶莊的目的。”那伙計道:“客官難道不知后天是陶莊喬莊主的七十大壽嗎?這道長擄人定是去給喬莊主賀壽的?!蓖踉骑w聽到“喬莊主”三字,暗道:“這莊主也姓喬?!眴柕溃骸疤涨f到底在什么地方?”那伙計道:“客官難道要去?”王云飛道:“實不相瞞,我此來原是要探一探這陶莊的底細的,不想又得知了有人擄走不少女子仍因這陶莊,我更是必須一去。”那伙計想了想,低聲回道:“這陶莊就在城西青竹林內(nèi),客官千萬別說是我告訴你的?!?p> 王云飛欣然應(yīng)下。他探得陶莊的位置,心中自是歡喜,賞了些碎銀給那伙計,要他安心養(yǎng)傷,這便準備離去。那伙計提醒道:“客官,那喬莊主十分了得,方圓一帶沒有敢擅去打擾的,客官需得萬分小心才是?!蓖踉骑w謝了句,便即離開酒樓。他心中想著:“這喬莊主究竟是何等人物,怎么從小到大卻從未聽人提起過呢?”又想:“既然后天才是喬莊主的七十大壽,我還是不宜提早前去,否則打草驚蛇,可就大大不妙了?!毕氲竭@里,就先尋了處客棧住下。一住兩日,期間王云飛去打聽了一下楊子玉和俞賀軒的下落,依舊是沒有半點兒線索,再去打聽那個抓了二十多個女子的道士,也不知了去處。王云飛心想:“那個道士多半如那小二哥所言也是要去陶莊的,只盼在陶莊能夠見到他,否則定會有不少的女子被他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