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勇見著趙泗一人在船幫邊靠著，也走過來，答話道：“趙公子怎不去睡覺。”
趙泗笑道：“秦幫頭不也沒有睡嗎。”
秦勇道：“起風(fēng)了來看看。”
趙泗道：“秦幫頭真是盡職啊。”
秦勇道：“哈哈，公子客氣了，聽聞公子也想做海運?！?p> 趙泗道：“嗯，可惜沒有門路啊?！?p> 秦勇嘆道：“是啊，想我當(dāng)年也是抱著這想法來到李家，不想一輩子打漁為業(yè)，想干出一番事業(yè)。奈何啊這天下的路都被占盡了，一個人即使在努力終不能出人頭地啊?！?p> 趙泗道：“秦幫頭切莫如此說，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船之長，也算是有為之人了?！?p> 秦勇冷笑道：“公子笑話了，寄人籬下而已。敢問公子換做是我，當(dāng)可知足否?！?p> 趙泗哈哈兩聲尷尬應(yīng)付，秦勇卻又嘆道：“公子可知這海路上有三難嗎?！?p> 趙泗疑道：“三難?我只是這海圖難有，卻不知還有其他二難?！?p> 秦勇道：“這三難非是局中之人不能知曉啊?！?p> 趙泗道：“幫頭賜教?！?p> 秦勇嘆氣緩緩道：“想當(dāng)年我跟你抱了一樣心思，在李家辛苦奔波，終有一日我自認(rèn)已經(jīng)頗為精熟這海上業(yè)務(wù)，也薄有一些家資。打算自己買船出海，恰好這時廣州有一大戶也想出海，便來找我。我只想著一心自己做，便沒答應(yīng)，那大戶不甘心。另尋他人去了。”
說道這里秦勇又是嘆氣，趙泗不解問道：“可是那大戶沒有做成，所以兄臺遷延到如今啊?！?p> 秦勇道：“公子所言到對了，也是那時我方知這海途艱難啊?！?p> 趙泗道：“莫非那大戶出海遇到禍?zhǔn)铝恕！?p> 秦勇冷笑道：“哼，海上的禍?zhǔn)碌挂擦T了，天災(zāi)不可免。可遇到人禍就讓人心冷啊?！?p> 趙泗問道：“莫非那大戶讓人構(gòu)陷，這可與三難有何關(guān)系?！?p> 秦勇氣憤道：“公子莫急聽我慢慢道來。這海上大船商廣州有七家，都是累世的世家。禍?zhǔn)戮蛷倪@里出了，他們貫通一氣排擠后人，又跟官府勾結(jié)，偌大一個海倒想全占了。”
聽到這里趙泗已經(jīng)明白了，他游蕩江湖也非一日了，這些商戶相互結(jié)私拉攏污吏貪官，霸占行業(yè)的事情到處都有，淮南的鹽商不就是那樣嗎。
秦勇還在說：“那大戶請我不得，卻也不死心，卻遇到了這海運的第一難。他尋遍廣州竟尋不到一個精通海運的掌船人，最后花了大錢從泉州請來一個犯了事被人趕出去的幫頭。接著還是找不齊船工，所幸自己手里有百十號打漁的漁民，便拉他們下海了?！?p> 趙泗嘆道：“人脈，確實廣州海商勢大，把持人脈確實是一難啊，很難。”
秦勇繼續(xù)道：“這確實算是一難，可卻也不是最難。大明人口眾多，只要出得起錢，總是能找到人的。那大戶找齊了人，卻采辦不到貨物，廣州所有商戶都不敢給他供貨，這卻是大難啊。只是那大戶是個雄心萬丈之人，狠下心自己北上蘇杭，采買絲貨，又花高價買到眾多瓷器物件了。終于下了海?！?p> 趙泗心想：“沒人沒貨，難怪海商如此利大可廣州能做這買賣的卻只有那幾家，原來使得是這種手段啊，不過自家的生意平白分潤別人自然是要阻止，卻也無可厚非?！?p> 秦勇還說著：“那大戶幾經(jīng)險阻終于到了日本，可那里的商戶竟然受到廣州船商的知會，都不與大戶做生意。大戶的船隊歷經(jīng)波折，把貨賤賣給了一個泉州的海商，最后巨虧啊?！?p> 聽到這里趙泗嘆氣道：“好一個三難啊，卡人脈，貨源，連外商都要挾。這三難確實是大難啊，聽兄長一席話可真是受益匪淺啊。”
秦勇道：“所以啊，公子還是熄了這念頭的好?！?p> 趙泗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道：“秦幫頭原來是做說客來了，我說怎么無端給我講這三難的故事，不是李夢生喊你來的吧?！?p> 秦勇冷笑道：“哼，公子小看我了，也太把那李夢生當(dāng)好心了。我說這三難卻還不是至難之處，你可知那些海商還有何手段否?！?p> 趙泗冷笑道：“既然不是做說客，何苦勸我。我堂堂大好男兒，做事豈能畏首畏尾，這海上的這口飯我吃定了，是搶是奪看我本事吧，他有手段莫非我就沒有?！?p> 秦勇皺眉道：“唉，終究是年輕氣盛啊，你可知那大戶最后結(jié)局如何?！?p> 趙泗看著秦勇失意他繼續(xù)。
秦勇道：“那大戶雖虧了一次，但是他光有家資，倒也不折不撓，再次扯起船隊北上日本。并大使金錢廣結(jié)日本權(quán)貴，沒出一年便做大了生意?！?p> 趙泗到對那大戶敬佩起來，心想要是自己定然也會如此。
不料秦勇繼續(xù)道：“那大戶魄力奇大，貿(mào)易盈利繼續(xù)投到船只上，隱隱有超越廣州海商的勢頭?？伤K究小看了這幫人，沒有防備給人使了黑手?！?p> 趙泗凝眉道：“哦，莫非他們還敢殺人嗎。”
秦勇道：“殺人？哼，哪算是好的了。他們勾結(jié)海盜襲擊那大戶的船只，令他折損頗大，怎奈那大戶仍是百折不撓。反而自己在南洋買來大炮，打的海盜不敢來犯?！?p> “好魄力，真是漢子。”趙泗不由嘆道。
秦勇冷笑道：“好漢又如何，還不是要栽在那小人手里?！?p> 趙泗問道：“難道這海商們還有何手段。”
秦勇道：“說是手段到抬舉了他們，只能說是齷齪的勾當(dāng)。誰想他們勾結(jié)海盜不成，反而誣陷那大戶是海盜，引官府前去抓人。大戶家私全部抄掉，他們瓜分一空，現(xiàn)如今那大戶在大明竟無安身之地，終日澳門夷人的酒館中沉醉?！?p> 趙泗嘆道：“真是可惜啊，奸人當(dāng)?shù)?，這李夢生也是如此小人嗎?！?p> 秦勇冷哼道：“商人重利輕義，那個不是如此，我早已看的淡了，真是可憐那大戶?！?p> 趙泗見這秦勇說起那大戶，不時流露出不尋常的神情疑道：“兄臺可是跟那大戶有些情誼?！?p> 秦勇道：“沒錯，那大戶正是在下的叔父，自幼我便跟叔父出海。后來到了李家，我那叔父依舊捕魚為業(yè)，卻也不是凡人，十?dāng)?shù)年間扯起了大大的船隊，在雷州近海捕魚倒也捕出了個大大的家業(yè)。只可惜如今的境況，所以我時時救濟(jì)于他，否則都不知是否要餓死。”
趙泗嘆道：“商人重利輕義使些齷蹉手段倒也還能理解，可狠官府竟跟他們?nèi)绱斯唇Y(jié)，貪贓枉法無限好人，這一群貪官污吏，眼里當(dāng)真沒有王法嗎?！?p> 秦勇冷笑：“王法？錢就是王法?！?p> 又嘆道：“公子可熄了那下海的念頭？你一個外鄉(xiāng)人跟這群人玩不起的，不如就此作罷了吧。”
趙泗狠狠道：“哼，我就不信我成不了事，有些事情非是不懂而是不為而已。他們做得卑鄙齷齪手段，莫非我就沒有翻江蹈海的本事嗎?！?p> 嘴上雖然硬，其實趙泗心里已經(jīng)生了些怯意，完全沒了底氣，但是有時就是有種執(zhí)拗的脾氣，當(dāng)初在揚(yáng)州也是有人勸他莫動那些坐商的錢路，可他就是看不慣他們欺壓灶戶盤剝運商，非得自己去找灶戶買鹽最后被人誣告，這才逃亡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