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彎彎的月亮

　　　　我和莉娜到下面取了東西，再回到崖頂，和‘飛馬’、‘帶翅膀的’、老庫克勒斯一一告別，就那么踏進了傳送門中。對于傳送門后的地方，我們兩個還是很期待的，因為那里才是真正的托雷特斯山中心。

　　抬腳的時候還是光線充足空氣清新的山崖頂端，落腳已經(jīng)是又昏又暗又潮濕的低地了。第一次過傳送門的我當時就有點不適應，頭暈乎乎的，有點想吐……正在那犯傻莉娜已經(jīng)說話了，聲音很低充滿威脅味道：“這次我?guī)土四銈€大忙，再有機會合作的話，碰到魔法師用的東西一定要留給我?！?p>　　感情這些話她已經(jīng)憋了很久了，才一躲開庫克勒斯的耳朵這就迫不及待地赤裸裸地要求回報。不過我的確覺得欠莉娜一個不小的人情，當下道：“好，你再去尋寶的話，可以免費找我?guī)鸵淮蚊Α！?p>　　“嘿，還算有點良心。”莉娜說完輕輕一笑，好象是為把我想得太不堪而不好意思。且不論她在錢上錙銖必較的品行，這一笑的確很漂亮，剎時間我還以為她把魔泉那里的陽光也帶來了。

　　略向四周走了走，就發(fā)現(xiàn)我們正處于一個干涸了的湖內(nèi)，應該就是原本的魔泉了。我和莉娜都想到，如果沒有300年前那場災難，托雷特斯的一切還和原來一樣，那么我們大可以直接乘著飛馬飛出來，所到之處只有綠色在漫延，只有讓人心生親切的魔法氣息和生命氣息，就像是庫克勒斯的自然守護結(jié)界被無限放大了，那樣該多好。我幻想著自己正置身于一片藍色的魔泉汪洋中，莉娜也在一邊默不作聲了，可是，閉上眼是一個世界，睜開眼又是一個世界。

　　這里有的只是現(xiàn)實，一個個無意識的幽靈在空氣中飄來蕩去，不時穿過我的身體，本以為只有晚上才活動的僵尸大白天也從地下鉆出來了，喉嚨里不時發(fā)出咕嚕聲，瞪著空洞的眼睛走來走去。四周幽暗，氣氛壓抑。不知何時惆悵和傷感早已充滿了我的心，我想到自己也會死，旁邊這位鮮活的大美女也會，瑞蘭德也會，沃斯坦的瑞蘭德爸爸媽媽也會，杜林斯姆的蘇菲大姐也會，沒有人能夠不死……

　　死并不可怕，死之后無盡的虛無才可怕。世界照轉(zhuǎn)，太陽照樣升起落下，人們還在過著各自的生活，該哭哭，該笑笑，可是我已經(jīng)看不到聽不到感覺不到了。永生，是只有小孩子才會相信的玩意，宇宙都可以毀滅，永生拿到成人的餐桌、酒席上只會被當做笑話。如果哪個上了年紀的人還相信永生，那只說明他沒長大。

　　人的一生總是以自我為中心，唯心一點說，世界圍繞自己在轉(zhuǎn)！這一點都不為過，一旦沒有了自己，沒有了意識，整個世界不再有意義，至少對自己來說是這樣。所以，人怎么能接受，怎么能承認，當自己已經(jīng)不可避免地死亡，真正意義上的永遠離開，化為一副骨架，化為微塵，化為虛無后，世界仍然不管不顧地轉(zhuǎn)。

　　既然如此，該發(fā)生的總會發(fā)生，而我又不甘心就這么死去，我是不是應該給這個世界留下點什么當做生命的延續(xù)？孩子？以自己足以將爹媽氣死的童年少年加青年時代來看，我沒完成他們的任何意愿，也沒能將他們好名聲撒播多遠，所以我不對自己的孩子有任何期待。怎么才能讓自己的名字在千百年后還能出現(xiàn)在人們的日常言論中，怎樣才會把自己鮮活的形象深植于別人的腦海中，歷經(jīng)無數(shù)歲月生動如初，就像真正的自己？那樣才是真正的生命延續(xù)！

　　成為英雄！創(chuàng)造歷史！讓自己的雕像和弗瑞德姆的魔法女神像一樣高大！

　　一篷綠幽幽的光忽然從面前爆開，我根本沒來得及想，抱起身邊的莉娜奮力向后跳了出去。

　　直到落地莉娜都沒有掙扎一下，我連忙朝她看去，一看之下險些把她從懷中扔出去。衣服、額前的那道金環(huán)、背后背的東西全是原來的樣子，眉、眼、鼻子、嘴都和莉娜有幾分想象，但是皮膚已經(jīng)變了顏色，起了皺紋，赫然成了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對于一個同樣年紀的老頭子來說，她仍然很有風韻，可是我實在無法接受，一個活生生的幾分鐘之前還笑著和我討價還價的漂亮年青女性在幾分鐘后變成了一個滿臉淚痕的老太婆。

　　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成了枯草的顏色，臉上皮膚還算白皙卻有幾塊褐色的老年斑，我左手摟在她背后以免她摔倒，右手緩緩移到她右臉上，輕輕地小聲地遲疑地問：“莉娜？”

　　莉娜空洞的視線掃向了我的臉，突然恢復了神采，就像是大聲哭了很久之后順不過來氣一樣咳了兩聲，本已經(jīng)停住的淚水忽然又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淌了下來，她使勁拽了我一把，就那樣把頭埋進我肩上摟著我哭了起來。

　　她哭得嗚嗚有聲，就像個剛受了委屈的小孩，我依稀聽到她在說“我以為自己死了”，“人為什么要死”，“我是不是老了”，慢慢的，她終于哭累了，開始肩膀一聳一聳地抽咽，此時我完全不知所措，只知道懷里的人很需要安慰。當聽到她反復重復那句“能不能永遠不要離開我”時，我一遍遍茫然地重復著“嗯”。

　　“能不能永遠不要離開我？”

　　“嗯?！?p>　　“能不能永遠不要離開我？”

　　“嗯?！?p>　　“能不能永遠不要離開我？”

　　“嗯?！?p>　　“能不能永遠不要離開我？”

　　“嗯?！?p>　　……

　　“能不能……”不知道第多少遍，莉娜終于睡著了，我左手摟著她，右手艱難地從背后取下鋪蓋卷，抖開后用腳勉強鋪在地上，扶莉娜躺了下去。騰出手后把身上的東西全扔在地上，又抽出一條毯子給莉娜蓋上，我就像當初瑞蘭德照顧我一樣在照顧年老的莉娜。現(xiàn)在的莉娜和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我何其相似，彷徨、無助、不知所措，這個時候最需要一個善良的人在身邊。

　　我剛才都和她說了什么？“能不能永遠不要離開我？”“嗯?！薄澳懿荒苡肋h不要離開我？”“嗯?！边@些對話就像夢境一樣不斷在我心里重復，一遍又一遍。

　　PS：聽著劉歡的《彎彎的月亮》完成此章，故以之名之。最近準備改名字了，暫定為《魔獸之瑪法大陸英雄紀事》，若過幾天突然找不到《近衛(wèi)天災》，那絕對不是TJ?。。?！實際上這是件媚俗的事，但如果能起到讓更多人看這本書的作用，我愿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