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很不乖
電話里，我報了一個地址，然后讓秦勇先走，站在醫(yī)院門口等司機來接。發(fā)生了今晚的事，秦勇不放心我，說等看著我上車了再走，兩人站在醫(yī)院外。我抬頭看向醫(yī)院對面的資本大廈LED屏，屏幕里正放著顧沉舟的新劇，他薄唇輕啟，眼神涼薄，念著臺詞：“愛情？不過是場交易。”
秦勇指了指我手上拎著的塑料袋，里面裝著病例和保胎藥，他蹙眉道：“你打算怎么辦？”
我瞇著眼，繼續(xù)看著大屏幕，苦笑道：“我和孩子爸爸地位懸殊太大，就算他愿意，他家里人知道了，要么逼我生下來，驗明正身，去母留子；要么直接一口咬定死不承認，想法子讓我永遠從這個圈子消失……”
秦勇輕聲道：“那對你來說，現(xiàn)在最好是……快刀斬亂麻？”
我扯了扯嘴角，我又怎么不知道呢，手不自覺放在小腹，它就像一個不定時炸彈，隨時會破壞我的全盤計劃。我斂下輕顫的睫毛，一個月前被人做局，多年來爸爸的憋屈，十七年前的大火……我還有很多事沒做，我不甘心。
“我在想我媽媽，二十年前當她和別人有了我時，為什么沒有打掉我？還嫁給我現(xiàn)在的爸爸？他們一直很恩愛，爸爸早就知道我不是親生的，但他對我很好，他很愛媽媽，所以才會愛長得像媽媽的我，他心里一定也恨，恨我不是他的骨血…”
“我媽媽是個非常聰明的女士，博士畢業(yè)，理性，獨立，她不愛我生理上的父親，直到她死……我都沒聽她提起過那個人，可她說她從不后悔生下我……”
一雙手突然從身側(cè)伸了過來，將我抱了個滿懷，并輕柔拍了拍我的后背：“你的媽媽一定很愛很愛你，所以才把你帶到這個世上來，她把你養(yǎng)的那么好?！?p> 我鼻頭微酸，反手抱住他，“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秦勇輕笑：“蘇編輯，這張好人卡我收了，下次能換張免催更卡嗎？”
我佯裝生氣推開他，擦著眼角，緩解尷尬，“這得看你表現(xiàn)哈哈~”
現(xiàn)在對我來說，最安全的做法就是真真假假，承認該承認的，不承認不該承認的。
顧家的車燈不知何時到了，在對側(cè)馬路打著雙閃，我招了招手，跟秦勇擺手告別，鉆進車里。司機從反光鏡看了我一眼，我低眉斂目，司機說道：“蘇小姐，我剛到什么都沒看見?！?p> 見我不語，司機繼續(xù)說道：“少爺今天難得回來了，他有感情潔癖，以后您在公開場所還是要注意一些?！?p> 我氣笑了，挑眉道：“你去告訴顧沉舟，就說我當街抱了個帥哥，他頂多‘哦’一聲，甚至連眼神都懶得給你一個。”
司機欲言又止，一路無語。
抵達半山別墅，已經(jīng)是凌晨。指紋鎖“滴”的一聲解開時，玄關(guān)的感應(yīng)燈驟然亮起，顧沉舟靠在一樓深處的沙發(fā)上，黑色絲質(zhì)睡袍領(lǐng)口微敞，濕發(fā)垂在眉骨，整個人浸在暖黃壁燈的光暈里，水珠順著喉結(jié)滾進鎖骨凹陷處，我倉皇別開眼，卻瞥見他腳踝內(nèi)側(cè)有道暗紅色疤痕。
“抱歉顧老師，您找我有事？”我低頭看著灰白色大理石地面倒映著水晶吊燈的碎光，像凍結(jié)的銀河。
“跟我過來?！鳖櫝林燮鹕?，沿著樓梯蜿蜒而上，我跟著他的身影，到停在二樓書房門口。
他推開門走進去，見我還杵在原地，轉(zhuǎn)身問道：“還不進來？”
也許是一晚上的驚嚇，或者是孕激素的作用，我第一次生出了逆反心，繃著臉：“顧老師，這里不是我能進的地方?！?p> 顧沉舟直接上手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拉了進來，我掙脫不開，索性由著他。
室內(nèi)正中檀木供桌上，擺著兩個相框，右側(cè)是個中年男子應(yīng)該是顧父顧峰，左側(cè)照片里穿旗袍的正是莫菲阿姨——我猛的捂住嘴。
“媽，你看中的干女兒來了，”顧沉舟突然出聲，我慌亂中撞上了黃銅門把手，他仍背對著我，袖長手指撫過相框邊緣，“可惜是個小騙子?！?p> 血液瞬間沖上耳膜，供桌最外側(cè)擺著個雕花木盒，里面放著桃木雕的兔子的紅手繩，熟悉的紅繩編織法讓我渾身發(fā)冷——那是媽媽小時候為我過生日編制手環(huán)的繩結(jié)，末尾總會多繞個平安扣。
“蘇嬌嬌，”顧沉舟轉(zhuǎn)身時，腕間沉香珠串擦過供桌發(fā)出脆響，“你還要裝失憶到什么時候？”
我踉蹌著后退，后腰撞上多寶閣，青花瓷瓶搖晃的陰影里，十七年前的畫面劈開夜色：沖天火光中，莫菲阿姨將我塞進通風管道，哭著往我手里塞了那個雕花木盒，燒焦的房梁砸下來時，莫菲阿姨最后被人推到了大火之中。
“看來也沒忘干凈?！鳖櫝林郾平哪_步碾碎回憶，他指尖捏著一方褪色的藍格手帕，“火宅現(xiàn)場唯一沒檢測到助燃劑的通風管道，拿著這個的小孩，是你吧？”
我盯著手帕一角繡著歪歪扭扭的小兔子，那是媽媽為哄我第一次學的刺繡，頭頂射燈突然暗了下來，顧沉舟的松木氣息混著沉香籠罩下來，“為什么要假裝不認識我？”
我忍著淚，哽咽道：“十七年前那場大火，把我媽媽的藥廠阮氏藥業(yè)燒光了，我媽媽在大火中死了，莫菲阿姨也死了，是的，我是唯一幸存的人……可是我只有三歲，其他的什么都不記得……警察說是意外，那么多助燃劑，我不信！”
“你呢？”我輕輕地問，“既然早就認出我了，為什么還要讓我簽這么荒唐的契約？”
顧沉舟扶住了我站立不穩(wěn)的腰身，幾乎將我攬入懷中：“媽媽很喜歡你，我雖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我會幫你，就像……我媽媽當年一樣?！?p> 我整個人一僵，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顧沉舟躲開了我的視線，眸光微閃：“最近你很不乖，我今天就是想和你說清楚，免得你繼續(xù)誤會下去。”他頓了頓，“我心里是把你當做家人，當做……妹妹的?！?p> “妹妹？”我?guī)缀跸氪笮?，一把推開他，帶著一種我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崩潰，“莫阿姨對我好，你對我更好?！?p> “那我就成全你?！?p> 我將塑料袋扯開，一把將檢查結(jié)果向上拋去，于紙頁紛飛中，四目對望，一字一句的說道：“好哥哥，你很不乖的妹妹懷孕了，以后就拜托你了?！?p> 言畢，不等他有任何反應(yīng)，直接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