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斜斜地灑在青石地面上，沈府正廳內(nèi)檀香繚繞。

　　沈清梨跪坐在繡著并蒂蓮的軟墊上，發(fā)間未戴任何飾物，烏黑的長發(fā)如瀑布般垂落腰際。

　　她微微垂眸，能看見自己交疊的雙手在杏色襦裙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吉時已到——“

　　禮官高亢的嗓音穿透了整個廳堂。

　　沈清梨聽見身后傳來窸窣的衣料摩擦聲，那是觀禮賓客們紛紛起身的聲音。

　　母親沈夫人手持玉梳走到她身后，梳齒觸到發(fā)絲的瞬間，沈清梨感到一陣細(xì)微的戰(zhàn)栗從脊椎竄上來。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fā)齊眉...“

　　母親的聲音溫柔似水，可沈清梨忽然覺得那聲音變得異常遙遠(yuǎn)。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眼前浮現(xiàn)出一層血色薄霧。

　　梳齒刮過頭皮的觸感突然變得尖銳，仿佛有千萬根鋼針同時刺入顱骨。

　　“??！“

　　一聲短促的驚叫從她喉間擠出。

　　沈清梨猛地攥緊了裙擺，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她看見——不，那不是看見，是某種更為直接的、強行灌入腦海的畫面——沈府大門被鐵騎踏破，父親的頭顱滾落在臺階上，鮮血順著青石縫隙蜿蜒成河。

　　“清梨？“母親的手停在了半空。

　　冷汗順著沈清梨的額角滑下，滴落在她顫抖的手背上。

　　那幻象愈發(fā)清晰：母親被長矛貫穿胸膛，兄長在火海中化為焦炭，而她自己的脖頸正被套上絞索。

　　絞索收緊的剎那，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喉骨碎裂的劇痛。

　　“不...不要...“

　　她踉蹌著想要站起來，卻膝蓋一軟向前栽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從側(cè)面扶住了她的肩膀，沈清梨在眩暈中聞到一縷清冷的松木香。

　　“沈小姐可是身體不適？“

　　這聲音低沉而克制，卻像一柄利劍劈開了她腦海中的血色迷霧。

　　沈清梨勉強抬頭，對上一雙如深潭般的眼睛——那是禮部尚書之子蘇逢琛，他今日作為觀禮賓客坐在右側(cè)首位。

　　此刻他微微蹙眉，右手虛扶在她肩頭，左手卻下意識地按在了腰間玉佩上。

　　就是這一瞬間，沈清梨的瞳孔驟然收縮。

　　在那枚羊脂白玉上，她看到了與幻象中刑場旗幡上一模一樣的詭異符文——那是蠻族文字，她在父親書房里的邊關(guān)戰(zhàn)報上見過類似的符號。

　　“我...沒事?！?p>　　沈清梨強撐著直起身子，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借著疼痛維持清醒。

　　她感覺到蘇逢琛的目光如實質(zhì)般落在她臉上，那眼神絕非單純的關(guān)切，而是帶著某種審視與...期待？

　　禮官清了清嗓子：“繼續(xù)儀式？“

　　沈夫人憂心忡忡地看了女兒一眼，在得到微不可察的點頭后，繼續(xù)將發(fā)絲挽成繁復(fù)的發(fā)髻。

　　沈清梨強迫自己盯著前方香爐里升起的青煙，可余光卻不受控制地瞥向蘇逢琛的方向。

　　那人已經(jīng)退回席位，正用指腹緩緩摩挲著腰間玉佩，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及笄禮在詭異的氣氛中繼續(xù)進(jìn)行。

　　當(dāng)最后一支金鳳簪插入發(fā)髻時，沈清梨忽然聽到一聲極輕的“咔嗒“聲，像是機關(guān)咬合的聲響。

　　她猛地轉(zhuǎn)頭，卻見蘇逢琛正端起茶盞，袖口垂落時露出的手腕上，隱約可見一道形如鷹隼的刺青。

　　夜幕降臨，沈府終于恢復(fù)了寧靜。

　　沈清梨倚在閨房的雕花窗前，望著庭院里被月光染成銀白的海棠花。

　　白天的幻象仍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尤其是蘇逢琛玉佩上那些扭曲的文字，就像活物般在她眼前蠕動。

　　“小姐，該歇息了。“丫鬟輕手輕腳地放下紗帳。

　　燭火熄滅后，沈清梨在錦被中蜷縮成一團。

　　半夢半醒間，她忽然聞到一股鐵銹味——是血的氣息。

　　她驚恐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床幔變成了囚車的柵欄，而自己正被押往刑場。

　　劊子手的鬼頭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刀面上倒映著她慘白的面容。

　　“劇情修正中?！?p>　　一個冰冷的機械音突然在虛空中響起。

　　沈清梨看見自己的手腕上浮現(xiàn)出一串發(fā)光的數(shù)字，像是某種倒計時。

　　刑場四周的景物開始扭曲融化，蘇逢琛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行刑臺上，他手中握著的正是那枚刻有蠻族文字的玉佩，此刻正散發(fā)著妖異的紅光。

　　“你是誰？“沈清梨在夢中掙扎著喊道。

　　蘇逢琛的嘴唇開合，可發(fā)出的卻是那個機械的聲音：“檢測到異常數(shù)據(jù)...記憶污染程度37%...開始清理程序...“

　　劇痛再次襲來，沈清梨看見自己的手指正在化為塵埃。

　　就在她即將消散的瞬間，蘇逢琛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襟，真實的觸感讓幻象出現(xiàn)了裂痕。

　　他貼近她耳邊，這次是真實的人聲：“沈小姐，小心你父親的書房?！?p>　　沈清梨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寢衣。

　　窗外傳來三更的梆子聲，月光將窗欞的影子投在地上，像極了牢獄的柵欄。

　　她顫抖著摸向自己的脖頸，那里似乎還殘留著絞索的觸感。

　　而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枕邊不知何時多了一片海棠花瓣——那是蘇逢琛今日衣襟上佩戴的品種。

　　遠(yuǎn)處傳來隱約的更鼓聲，沈清梨抱緊雙膝，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今日蘇逢琛扶她時，他的手掌冰涼得不似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