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芾聚精會神地看完一章后,右手習(xí)慣性地向右前方伸去。
他剛想要端起那杯熱氣騰騰的廬山云霧潤一潤喉嚨,手卻撲了個空。
原本應(yīng)該放置茶盞的地方空空如也。
“嗯?”謝芾有點詫異。
他又摸索了幾下,依舊沒能觸碰到熟悉的茶盞輪廓,右手就這樣孤零零地懸在空中。
不僅如此,連他親自精心設(shè)計的那把佛手壺竟然也不翼而飛!
謝芾皺起眉頭,有些不悅。
手中自己最愛的古籍,此時也仿佛失去了吸引力。
他意興闌珊地隨手將其合起來放在一旁,正欲開口喚店小二前來詢問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驀地,謝芾感覺有幾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抬眼望去,只見不遠處的桌子旁坐著三位妙齡女子。
按照本朝的規(guī)矩,女子雖然能夠自由地上街行走,但出門在外時還是需要戴上一層薄薄的面紗,顯得端莊一些。
此時,蘇妙琴的面龐被一塊淺雪色的面紗遮掩住大半部分,即使如此,依舊可見其風(fēng)姿綽約。
她微笑著看向謝芾,輕聲問道:“公子所尋之物,可是這杯茶?”說著,她輕輕抬起手,指向桌上一杯香氣四溢的廬山云霧。
謝芾蹙眉,微微有些不悅。
在王府很少有人如此冒犯,丫鬟奴婢也是守規(guī)矩,斷然不會如此冒失。
蘇妙琴微微拿起茶盞,輕輕嗅了一口:“這廬山云霧茶,非常有茶葉的清香。”說著,蘇妙琴把還未動的茶壺遞到謝芾桌子上。
謝芾輕咳一聲,正欲說話,就見蘇妙琴輕移蓮步走到他身邊,似乎還要……
謝芾心想,她不會是要給自己倒茶吧?
謝芾很不習(xí)慣,在王府雖有丫鬟添茶,可自己的書房卻不是誰都能進的,更遑論在看書的時候被一個陌生女子給自己倒茶。
當(dāng)即,謝芾出言婉拒:“姑娘不必了,我自己來就好。”
蘇妙琴身子微微一滯,手中的佛手壺一時不知如何處置。
謝芾正要說話,
就見一個潔白長衫的少年,饒有興味的看向自己。
長相自是清俊優(yōu)越,偏偏這眼神,讓謝芾很不適。
那眼神,仿佛自己是什么待價而沽的貨物?
謝芾有些糾結(jié)。
自己今日出門怎么沒看看黃歷呢?
先是這驕矜的黃衫子的姑娘,又是這莫名其妙的白衫少年。
謝芾見蘇妙琴此時有些難堪,不太忍心,伸手接過了茶壺。
這邊,小二終于來了,見謝芾親自倒水,略略有些不安。
眼前的公子雖然看起來溫潤可親,可也是王爺世孫啊,未來可能就是更高不可攀的謝王爺了。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手顫得似燭火一般,把茶滿上。
見謝芾只是低頭去看書,神色安靜,似是沒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小二這才如釋重負,輕輕噓了一口氣。
回身,又請?zhí)K妙琴入座。
蘇妙琴第一次見到謝芾的時候,正是寒冬臘月。
院子里冷得仿佛能把人的呼吸都凍成冰渣子。
這時,她看到了一位少年,正在專心致志地給自己的母親作畫。
母親站在庭院中央,身上裹著厚厚的披風(fēng),即使如此,她還是顯得有些拘謹。畢竟為她作畫的人可不是一般人物,而是堂堂王爺?shù)氖缹O。
說起這謝芾,那可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人物,除了身為王爺世孫這個尊貴的身份外,他還有另一個頭銜——皇家畫師。
平日里,他畫慣了那些秀麗的山水和靈動的花鳥,畫作連皇帝都會收藏。此次皇帝特意下旨,命他暫且放下宮中事務(wù),外出采風(fēng)。
謝芾只好奉旨采風(fēng)。
聽說謝芾將會來到這三品文官之家,為正室夫人作畫時,整個蘇府頓時炸開了鍋。從年邁的老太太到年輕的丫鬟小廝們,各個生出些邪火來——好想看看謝芾的風(fēng)姿!
于是乎,在這大冬天里,有的悄悄趴在雕花窗欞后,瞪大眼睛盯著謝芾看,有的則恭恭敬敬地侍立在長長的走廊兩側(cè),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說起來也是湊巧,那一日蘇妙琴游玩回來,見到很多丫鬟擠在一起。
此時蘇妙琴只想著趕緊見到母親,分享自己今日在外游玩的趣事。她踏入院門后,甚至都沒有留意周圍人們異樣的目光和竊竊私語,便一路小跑到了母親身旁。
此時人群中,謝芾正在拿著畫筆,仔細勾勒線條,看起來就是個普普通通、大街上隨處可見的畫師。
晃神之際,蘇妙琴忽然聽到一旁幾個丫鬟低語:“世孫好俊俏,這輩子看一眼,我就圓滿了?!?p> 蘇妙琴震驚了,眼前這位,便是那才學(xué)動京城的世孫——謝芾?
謝芾卻似完全沒注意到這些,只是全神貫注的作畫。
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筆下的線條和色彩。
這種專注極富魅力,偏偏謝芾又皮相卓絕。
不知道別人什么感受,反正蘇妙琴是動心了。
那之后,蘇妙琴開始經(jīng)常讓小廝匯報謝芾的行蹤。雖知監(jiān)視王孫大逆不道,但蘇妙琴還是對謝芾這個人非常好奇。
就這么監(jiān)視著。
蘇妙琴發(fā)現(xiàn)謝芾也著實冷清,不愛去煙花柳巷就算了,連貴族朋友都寥寥。
倒是擅茶藝音律,太平坊里,也有茶館酒樓。
知道謝芾會去自家茶肆看書,蘇妙琴就時不時往那邊跑。
今日,終于見到謝芾本尊了!
只是這堂妹蘇酒酒怎么也來湊熱鬧?有這么巧的事嗎?
蘇妙琴實在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見謝芾只是低頭看書,蘇妙琴也只好坐回去。
蘇酒酒微笑,坐到了謝芾對面的長椅上。
蘇妙琴:!?。?p> 謝芾:?。?!
依照蘇酒酒方才的觀察,面前這位安靜看書的,應(yīng)該是位大佬。
怎么觀察出的?
堂姐蘇妙琴會莫名其妙對一個普通人大獻殷勤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再觀察方才小二的做派。
很明顯,
面前這位不僅身世顯赫,還是茶肆的老板!
要素都全了,是時候談?wù)勆饬恕?p> 蘇酒酒勾起一抹笑容。
她看向謝芾手里的茶杯,上面鎏著金絲兒、還有仙鶴展翅欲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