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時她正扮演受人“教導(dǎo)”的弱質(zhì)女流,不好邦邦去敲洛承風(fēng)的頭,只能一臉崇拜道:“大人說得是,小女和三娘一路孤苦,見到的都是人心險惡,沒遇到過大人這樣風(fēng)光霽月的人物,這樣的道理小女自然是不懂,幸好有大人點播,小女十分受教。”
洛承風(fēng)覺得這女子說話還挺好聽。
但他也聽出來對方話里的意思,點點頭:“我知你擔(dān)心我被蒙騙。所謂‘兵者,詭道也’,我自然明白越是有貓膩的地方就越難聽到實話??煽傇撓热タ纯?,探個虛實?!?p> 柳飛鴻這才露出誠摯的笑意——幸好,還有腦子。
……
兩人出了南城兵馬司衙門直奔郭宅,敲開門只見到一位瘸腿的管家,而結(jié)果正如柳飛鴻所料,管家一口否認家里曾經(jīng)丟過人:
“我家老爺雖然只是個七品縣令,好歹也在寶慶縣做官斷案十余載,家里要真是出了這么大事兒,還用得著您親自登門?我家老爺自己個兒就能審個水落石出。大人,您還是去其他地方問問吧?!?p> 說完,哐嘰一聲重重關(guān)門。
柳飛鴻從街角小跑著迎上洛承風(fēng):“大人,他果然否認了吧?”
“嗯。”
“這當(dāng)中必有問題!”
洛承風(fēng)點點頭,又轉(zhuǎn)向她:“你確定自己當(dāng)初所見不虛?”
“大人明鑒,此事關(guān)乎我家三娘清白,我不可能胡言亂語?!?p> “姑且信你這一回。既然郭府不認,那明日等指揮使大人來衙門了,我找他稟明此事,看能不能拿到這家的戶籍名冊?!?p> “所以明日就能拿到是嗎?”
“三日吧?!?p> “為什么這么久???”柳飛鴻一時沒忍住,脫口而出。
洛承風(fēng)不好告訴她是因為如今南城兵馬司里塞滿了皇親貴戚,為了讓每個人都能領(lǐng)到一份差,一件事必須要分給五個人干,五個人里有五個半整天見不著人,沒錯,五個半,多出來的半個還在吃奶。
“程序如此,你便回家安心等待吧?!?p> “三娘在牢中受苦,我怎能安心?大人,如果實在不能加急,那是否可以讓我先見一見三娘?好歹給她送點吃用進去,這會子天寒地凍的……”
“恐怕不行。今日你所言我還需要和春三娘答對,萬一你二人見面串供了呢?”
“那……那不然……”柳飛鴻說著從懷里拿出一個荷包。
洛承風(fēng)立刻冷臉:“我愿意和你說這么多,是看你一片孝心,且發(fā)心還算是正直。你若拿金銀俗物辱我,那可真是讓我寒心了?!?p> 柳飛鴻立刻改口:“不不,這不是給您的,我是想麻煩您把這個給三娘,好歹讓她在獄里能打點左右,免得被人為難?!?p> “你以為我五城兵馬司的牢獄是菜市場嗎?還能用金銀打點?哼!”洛承風(fēng)居然更氣了,“罷了罷了,我不與你多說,快快走吧,別耽誤我辦差?!?p> 說著自己轉(zhuǎn)身走了。
春寒料峭,柳飛鴻看著他被太陽映在地上的影子,感覺那影子在冒火。
“重義輕利,還真是個君子!難得?!彼匝宰哉Z,“可惜這樣的人多半到處碰壁,要等他給三娘破案,不知猴年馬月,還是靠自己吧!”
要想盡快解決這件事情,最好的就是能直接找到兇手,包括他的作案動機、作案工具,所謂人證物證俱在,少一件都夠扯皮好久。
而要確認這些信息,最好的辦法就是從尸體上獲得。
可現(xiàn)在尸體在南城兵馬司停尸房里,要她去闖兵馬司衙門……呵,想太多,還是從仵作下手吧。
今天去南城兵馬司衙門時,仵作正好在那,柳飛鴻看一眼便記住了那人的臉。
于是,她提溜著三壇子好酒和一包豬頭肉,換上一身小廝的裝扮,在南城兵馬司附近的路上,攔住了仵作許四。
許四是個矮矮胖胖、略微駝背的小老頭兒。
見著飛鴻這架勢就知道她要作甚,轉(zhuǎn)身就走。
飛鴻身法矯捷,兩步又攔在他面前。
“我跟你說,你這樣的我見多了,穿上郎君的衣服就以為我認不出你了?呵!我可是仵作,眼睛比蛇都毒的仵作!我不可能為了兩壇子酒就把自己飯碗給砸了的,你想都別想!”許四躲她不過,呵斥道。
“好伯伯,我知道您和洛大人一樣,都是最剛正不阿的,我怎么可能干你說的事情?”飛鴻小郎君被罵了也依舊笑盈盈,一點兒不見扭捏慍怒。
“那你攔我作甚?”
“就是看天太冷了,給您送點好酒吃了好暖暖。這是沅月樓的今朝醉,窖藏十年,今天剛上,被您給趕上了?!?p> 許四眼睛一直:“你說什么!”
飛鴻舉高酒壇在他面前晃悠,蓋著“沅”字火漆的紅色封布奪目耀眼。
許四咽了口口水。
飛鴻上午初見此人,酒糟鼻、酡紅腮、下嘴唇外翻,身上一股酒氣縈繞不散,便知他是個好酒的。
這招肯定管用。
沒想到許四突然心一橫,一個轉(zhuǎn)身:“別來煩我了!”
飛鴻“哎呀”一聲坐到地上,一只酒壇應(yīng)聲而裂,濃烈酒香瞬間四溢……
……
一個時辰后,沅月樓包廂。
醉醺醺的許四打著酒嗝道:“偷偷告訴你,洛承風(fēng)有個諢號,叫‘狗不理郎君’!”
飛鴻一腳踩在凳子上大笑:“哈哈哈哈‘狗不理郎君’!你別說,還真像他,又臭又硬,狗都不理!”
“是不是!是不是!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是同道中人,來來來,喝喝喝!”許四仰天長灌。
飛鴻捂著臉喝了一口,把剩下的都灌進袖中囊袋。
“不過,這諢號最開始也不是衙門里來的,你曉得是誰起的不?”許四啪的一下把空碗拍在桌上,飛鴻麻溜地給他添酒,“許伯您快說,誰起的?”
許四神秘兮兮地小聲道:“媒婆兒!哈哈哈哈!”
“啥?”飛鴻臉上的驚異十分夸張,滿足了許四的預(yù)期。
許四得意得拍桌:“是不是意想不到?是不是意想不到!”
“可不的!太意想不到了!可到底是為何?。俊?p> 飛鴻一副求知欲爆棚的姿態(tài),給許四爺連連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