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何必當初
官姓男子好似篤定自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一樣,但對面的小姑娘倔強地仰著頭與挾持她的男人對視。
江洢這桌的三人雖然很擔心那位小女孩,但聽到江洢說的“吃飯”后,他們暫時也沒有動作,按兵不動。
實際上聞清序他們看得出來,那被挾持的絕美男子并沒有絲毫的慌張,好像也不在乎自己女同伴的安危一樣,這一點屬實讓人惱火。
“這位小兄弟,我?guī)湍惴治隽诉@么多,你居然覺得我是兇手,真是錯怪好人啊。你怎么就不懷疑那邊的四個人啊。”
他輕輕揚了揚下巴,意指江洢四人的方向。
“我今天看見那位穿著云粉色披風的姑娘去了兩次死者的房間,你們怎么不問問她?!?p> “我們知道,人家姑娘好心給我大哥燒紙去了,哪里像你,只會在一旁吹冷風!”
“奧,燒紙錢?確定不是因為做賊心虛懺悔去了?我可看見昨晚她和死去的女子吵了一架,當時亮堂堂的匕首都比劃出來了,這得多善的人啊,吵成這樣還能幫忙燒紙……”
江洢一聽這話,夾菜的手停頓一下,她就知道那男心里沒憋好東西。
她“啪”一聲把筷子狠狠拍在桌面上,率先向那男子。舉著刀的兩個人從開始的挾持變成防御動作,好像已經確定江洢就是殺人兇手一般。
“這位官公子,小女子沒惹過你吧,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我,是何居心?”
江洢抱著胳膊居高臨下地瞪著挑事的男人,反觀那男子沒有了桎梏之后,活動了下自己的脖頸和肩膀站起身拍了拍微胖男人的肩膀。
“其實我知道姑娘你已經查明了案情真相,我只是使了點小手段逼你講出實情罷了?!?p> 江洢被氣笑了,嘲諷道:“官公子好手段,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找到真兇了。是,我今天第二次去現場是調查情況的,但我什么發(fā)現也沒有,指望我你可能指望錯人了?!?p> 聞清序過來將江洢護在身后,將手按在腰間的銀光劍上,像是威懾像是威脅。一圈人暫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各位客官冷靜冷靜,可不能再出人命了。”
再出人命小店可就要關門大吉了,老板急頭頂直冒熱汗,沒一會他就覺得自己身上像是被蜜蜂蟄到了似的,腿肉眼可見腫脹起來,他一邊捶腿一邊勸架,結果沒撐住“砰”一聲坐到地上。
“不好!”
江洢向柜臺后面的后廚方向追去,剛才在爭吵中沒發(fā)現,老板打斷爭執(zhí)后她終于發(fā)現了那絲若有似無得妖氣。
后廚一名瘦高的廚子正在炒菜,看到江洢闖進來之后先是驚訝,隨后放下手里的菜刀將菜揚進熱鍋里,油手在已經臟膩的圍裙上蹭了又蹭,右腿好像有殘疾一樣,跛著腳過來驅趕江洢。
濯魂鼓在腰間晃動,那妖現在就躲在后廚。
“師父,你們掌柜的有事找你,辛苦你去下大堂。”
廚子耷拉著眼皮一動不動地看著江洢腰間的鼓,隨后將手慢慢放到身后。
“好,走吧?!?p> 他的嗓子像是長時間沒喝水一般發(fā)出嘶啞的聲音。
江洢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轉身掀開后廚的簾子走出,緊接著一陣凌厲的刀風向他背后刺來,江洢微微閃身,濯魂鼓藍光護體靈力沖擊著廚子的手腕,他手中的匕首也瞬間被彈到地面。
巨大的聲響引來大堂眾人,他們趕來時江洢已經將廚子制服在地,而那廚子雖然倒地卻還不停反抗,嘴里大喊:“蜜兒快走,蜜兒快走?!?p> 微胖男子將刀置于廚子脖間,俞景年代替江洢按住廚子后,江洢和聞清序直接闖進后廚搜查,在靠窗的地方發(fā)現了類似于翅膀碎片。
“風雷涌破,濯魂伏妖!”
濯魂鼓搜尋著妖氣,順著指引的方向,他們一路追到客棧后院處,后院高墻旁正有一枯瘦的女妖準備翻墻而出。
“銀光劍,去!”
只見銀光劍出鞘飛速砍傷女妖的翅膀,那原本晶瑩剔透的羽翅瞬間變成被風吹碎的宣紙一般。
“別殺我,別殺我,別殺我!”
女妖轉身進行反攻,那臉竟是女死者的臉,可能因為粘貼的問題,臉皮皺皺巴巴擠在臉上,細看還被仔細地描眉、涂了口脂。
“萬化百物,滴水成冰,封!”
一道冰牢將女妖困在原地,它頭頂的黑發(fā)被風吹散,在劇烈掙扎中掉落下來,光禿的頭頂上是觸須。
“我沒害人,你們不要殺我!”
這妖弱得驚人,江洢攏了攏劇烈奔跑下有些散開的披風,她握著濯魂鼓頂風靠近查看,即便是微弱的妖力也讓濯魂鼓興奮地抖動。
“聞清序,叫里面的人把廚子帶出來?!?p> 沒一會兒,微胖男推搡著廚子走過來,其他人跟在他們二人的身后警惕地看著周圍,生怕會有別的妖竄出。
“昨晚死的兩個人是你做的吧,我在房間里沒有發(fā)現任何的妖氣,你把這個妖藏得很好?!?p> 江洢指著女妖對廚子說道,女妖和廚子遙遙對視,像是遇見自己的結局一般痛哭起來。
“我沒想殺他們,但是他們不死蜜兒也沒辦法活!”
“怎么說?”
“蜜兒是一只蜂妖,她是我無意中在后山撿到的,我遇見她的時候,她后腿上鮮血淋淋,應是山上猛獸攻擊所致。我因為恐懼但又出于好心,我用衣服擋住她的頭,用碎步幫她包扎,是生是死就看天命了?!?p> 江洢檢查了下蜂妖的后腿,發(fā)現她的腿傷痕很深,現在還沒有完全愈合,甚至有部分發(fā)生了潰爛。
“后面幾次遇到她后,我發(fā)現她不攻擊我,還會在我遇到野豬的時候保護我,慢慢的我們熟悉起來,她成了我在這深山老林里唯一的知己?!?p> 廚子邊說邊痛哭流涕,應是回憶起過去的美好,說到動情處仍會對著蜂妖溫柔笑著。
“她那時候剛修煉成妖,一直跟在我身邊,原來那次是一只鳥妖想要吞食她,好在她機靈躲過了一截。后面為了安全,我將她安置在我屋里,有幾次差點被掌柜的發(fā)現?!?p> 掌柜被俞景年攙扶著,聽到這話差點爆出口,被俞景年捏了捏胳膊提醒下先是忍了下來,繼續(xù)聽廚子說。
“一開始還算正常,可時間久了,蜜兒的妖性也出現了。從開始的殘殺吞食后山野獸到現在渴望食人,不過我一直在控制她食人的欲望,每次都用豬心哄騙她是人心吃掉?!?p> “也就是說,她早就有食人的欲望,但你還飼養(yǎng)在客棧里。你知不知道,妖一旦想要食人,第一個目標可能就是你?!?p> 江洢不理解,為什么這人明知自己深陷危險之中,還任由自己沉淪。
“我知道,但我離不開她。我從小就是個乞兒,因為搶地盤被老乞丐踹殘了右腿。為了生存,我從最南邊的縉番城一路要飯到這里,前掌柜看到我后心善收留了我,前掌柜去世之前我就開始干廚子,一開始我還想自己有個落腳的地方,但慢慢得我發(fā)現我這輩子都只能縮在這一個地方待著,我就想發(fā)瘋,我甚至想不告而別,但掌柜一家對我有恩,我不能這么干。我也想有個自己的家,有了蜜兒之后我覺得我真的有了個家。”
“好,你不是說你把蜂妖控制得很好嘛,為什么這次會這樣。”
“因為我一直用豬心糊弄她,她的修為遲遲升不上去。冬天對蜂妖來說是致命的,哪怕再暖和的火堆圍著她,她還是會覺得冷,時不時陷入昏迷,而且她腿上根本沒有愈合,甚至已經開始潰爛。一開始我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后面蜜兒跟我講,如果她修為還提不上去,可能會活不過這個冬天。我舍不得看她受苦,剛好那刀疤臉喝得醉醺醺好下手,我就……”
“你是怎么進到屋子里的,又是怎么殺害他們的,講清楚,俞景年你去拿紙記下來。”
“我來吧?!?p> 姓官的男人爽快地回屋拿紙拿筆,甚至還拎了把凳子出來,把凳子一放,拉著身邊的小姑娘一坐,讓小姑娘幫他拉好紙張后,示意江洢他準備好了。
江洢被他這一系列操作整得一愣一愣的,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
“你殺人的兇器就是剛才你攻擊我的那把刀對吧,尺寸大小跟死者胸口傷口橫截面吻合?!?p> “是,我是用那把刀殺的,昨晚那個胖子扶著刀疤男回屋的時候,我跟掌柜說我腿病犯了要回屋休息,掌柜的準了,實際上我跟在他們后面。那刀疤男睡得很沉,胖子翻他包都沒發(fā)現。”
“你!”
微胖男像是被戳中,手中的刀都抖了抖。
“胖子走了之后,我推門進去了原本是想直接動手,誰知道他們另一個同伴也進來了,我只能躲到床后面的夾縫里,那個夾縫不仔細觀察不會被發(fā)現。他和刀疤臉因為女人的事爭執(zhí)好一會,我都在想今天恐怕是沒辦法下手了,不過好在他們不歡而散,屋子里又剩刀疤臉一個人。結果那人剛走,女人來了。我當時已經等急了就想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我直接把這對宰了,蜜兒一直說自己想當人,我就把那女的臉割下來,切了點肉給她吃,然后偽裝了下傷口讓別人看不出來?!?p> 沒想到這人可以這么云淡風輕地說出來,就好像自己做的事是應該的,完全沒有殺人后的愧疚和恐懼感,只有那種病態(tài)的偏執(zhí)感。
“你看看,這是你說的對吧,畫個押吧,兇器我已經收好了,到時候我可以幫忙直接送到衙門。”
官姓男子將寫好的證詞放到廚子面前,讓他按手印。胖子直接拉出廚子的手拉出一道血按到證詞上,血呼啦的血手印赫然印在上面。
“我認罪,你們能放了蜜兒嗎,跟她沒關系,她沒殺人?!?p> “我沒殺人,不要殺我,我沒殺人,不要殺我……”
蜂妖像是觸發(fā)了關鍵詞一般,重復說著這兩句話。
“不行,你的所作所為皆是因她而起,就算她沒親手殺人,她已經有了食人的欲望,以后也會是害人的妖,我們必須要鏟除?!?p> 江洢鐵著臉說道,濯魂鼓已經飛到蜂妖頭頂開始收取妖丹。
“我不是妖,我不要做妖,為什么我是妖,為什么我不是人……”
在聲聲控訴中,妖丹被濯魂鼓吸收,蜂妖也變成最初的樣子,一只普通的蜜蜂,不過已經失去了生命。
“不行!殺人的是我,跟蜜兒沒關系!”
廚子瘋狂扭動身體試圖掙脫控制,但只能眼睜睜看著蜂妖被收伏。最終只能跪在雪地里哭喊著蜂妖的名字,試圖喚醒那個蜜兒,喚醒自己曾經擁有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