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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焚骨

第222章 且頹喪

青云焚骨 司臾 2159 2025-03-09 14:55:51

  云渡在心里將自己譴責(zé)了一通,神思霍然通暢。

  隨后她一用力,把被兩人拉來扯去的劍搶回,對蘇誡道:

  “與你朝夕相處的這兩個月時間,是我失親失愛之后,五六年來感覺最輕松的時光,因為你解開了我心上最無言的結(jié)。”

  “特別是在山林里的那段時間,你讓我感受到了如昔年一般的溫暖,我雖然無法將這些感受向你訴說,但你確確實實給了我家的幸福感。謝謝你?!?p>  “你認(rèn)真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辜負(fù)我因你傷一場,以后不論江湖朝堂,天涯海角,我都會一直看著你的?!?p>  “或許你不知道我在這世間的哪一角落,但你若有事,即便我在千里也會來與你并肩一處。保重?!?p>  云渡說罷,利落轉(zhuǎn)身。

  “慕慕……”揚起的大袖遭心碎的男人緊緊抓在手心,“別走。”

  “嘩——”云渡使勁抽走了袖袍,眸色一絲不給挽留之人。

  聽見身后傳來一聲摔倒的悶哼,她也不回頭。

  姿態(tài)堪比漠北山巔一捧雪孤高寒涼。

  “慕慕……”蘇誡半是跪伏,半是癱坐在地上,望著心上人亭亭芳姿步步瀟灑,漸漸遠(yuǎn)去。

  “池慕——”蘇誡朝著她背影高聲叫喊,“你不接受我是因為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是嗎?哈哈。你以為棄我而去,就能投入他人懷抱了?到底是誰需要清醒?。 ?p>  “你不回頭愛我,就能愛上別人啦?!你走——,我看你去愛誰!”

  男子玉白色的雙手撐在濕潤草地,夜色下更顯白皙的容顏上凝著一層寒氣,嘴角掛著一抹僵硬的詭異的笑,猶如一座坍塌成廢墟的玉山。

  癲邪,殘碎,惹人憐。

  他不時又笑了一聲,整個身體應(yīng)聲顫動,冰冷的眼淚于是自他眼眶大顆大顆滴落,砸在手邊枯黃的草葉上,與寒露融為一體。

  從此露水不叫露水,淚水不叫淚水,非要定個義,只能說是被自己變換身份卻求愛艱難積攢下來的苦水。

  “為什么是這樣!?為什么?”修長玉指用力彎曲,指尖嵌入了泥土。

  一抓握,滿手心都是粗糙濕黏的泥沙和枯草。

  “我以為我做了這些,就能挽回你;我以為讓你愛上了我,你就愿意留在我身邊了!”

  “我們已經(jīng)解除誤會了不是嗎?”

  “我們已經(jīng)消除了隔閡?。 ?p>  “你不是愛恨都干脆嗎,為什么明明是愛我的,還是要離開,要逃避?”

  “你是想起了‘他’是不是?你還想繼續(xù)愛他是不是?”

  “呵呵,宿嶼……,宿嶼有什么好,他只是我一抹見不得人的影子,是一只整日操控他人命運的鬼手,是我逃避血淋淋臭烘烘的生活的一縷魂魄,你放著真真正正的活生生的我不要,去追我那一絲氣做什么?!笨蛋!”

  “宿嶼——,都是你惹的禍!你是有多饑渴難耐,冒著喪命的風(fēng)險也要和她荒唐那一段,還不知后果的答應(yīng)要給她什么名分!你是豬嗎你?這下好了,她真要找你要名分去了?!?p>  破碎的男人癱坐泥污上,喃喃自語。

  抱怨完“宿嶼”,他抬起手來,“啪”一下往自己臉上狠狠甩了一耳光。

  聲音脆兩,絲毫不留情。

  他悔極。

  想年初在竹月深,就不該那樣縱容云渡胡來,又是讓她吻,又是給她摸,還腦子灌糞湯承諾她一些不可能實現(xiàn)的夢,真是蠢死了。

  他當(dāng)時真是腦子被色蟲蠹食了,被她一誘二惑,三騙四逼,稀里糊涂,蠢蠢欲動,意亂神迷,僥幸偷歡,自信能扳回局面,于是便從了她。

  終究他是高看自己了,她如今翅膀那么硬,豈還會像從前一樣心里眼里唯有他?

  望著云渡玉姿倩影漸漸消隱于夜霧,蘇誡陰鷙地笑了一笑。

  就勢將腿一盤,在潮濕雜亂的河堤上坐了下來。

  夜更深,風(fēng)更勁,不多時,天空幾點寒星不知何時碎散成的粉末,淅淅颯颯漫天飛舞,落在蘇誡仰著的英俊的臉龐上,涼意絲絲縷縷,針尖一樣輕輕扎痛皮膚。

  他眼眸淺闔,沉心感受欺凌從四面八方撲上來,逼他反省。

  天徹底黑了。

  ……

  雨勢漸大,蘇誡身上玄衣被雨水一點點滲透,濕漉漉地貼合身體;

  他的頭發(fā)也濕了,一縷一縷凌亂地披在肩背;

  額前垂了幾絲,凝起的細(xì)小的水珠一顆一顆緩緩滑落。

  失意的他像是一株陳朽的木頭,定在那兒就定在那兒了,一動不知動。

  楊柳蕭蕭,孤影戚戚,這是蘇誡該得的凄涼。

  “公子,”綿綿雨幕中緩緩走來一身形高大的“白無?!保坝甏罅?,您別坐這兒,當(dāng)心受涼?!?p>  “……”蘇誡不語。

  許久,他音色喑啞地道:“這雨正好,清涼得很,澆得我好爽?!?p>  淵摘下面具:“您若不好向表姑娘示明身份,屬下去跟她說,她那樣明理且豪朗的性子,會理解你苦衷的?!?p>  蘇誡懶洋洋掀開一絲眼皮,看著上方一張不甚清明但五官很是凌厲的臉:“你上一回摘面具是什么時候?”

  淵道:“主公下命讓我協(xié)助公子的那天?!蹦腥松ひ舸譂葞婢邥r沒清晰多少。

  “六年還多了!”蘇誡慨然,“面具這種東西,一旦帶上了再想要摘下來不容易吧?”

  “暗夜中行走,有臉沒臉都一樣。不過戴習(xí)慣了之后,時常會分不清哪張臉才是真的臉。明明知道自己本身是何種模樣,就是出現(xiàn)在人前時,會習(xí)慣性的只給人看見想給他看見的一面?!睖Y嗟嘆。

  “只給人看見想給他看見的一面……”蘇誡撿著南窨執(zhí)令使的話,重復(fù)了一遍。

  “說的是啊,面具戴久了,是不容易分清哪個才是真的自己。我的面具也戴了快十年了,從竹月深創(chuàng)立之初至今時?!?p>  “起初,我只是想救濟(jì)幾個難以在亂世中生存的弱者,不想有一天命運卻逼著我把它打造成一個試圖翻覆山河的暗潮機(jī)括?!?p>  “不過那時還好,不管我在外面做什么,見過多少殘忍事,戴多厚的面具,只要踏進(jìn)了蘇、池兩府的門檻,我就是幸福的鮮活的我,是父親、母親疼愛的兒子;是世叔、世嬸喜愛的阿郎;是阿胤尊重的世兄;是慕慕喜歡纏著的蘇誡哥哥?!?p>  “云氏和池氏出事后,我為了履行如今這個瘋狂的使命,不僅在竹月深眾杰面前戴面具,在朝堂、在君側(cè)也要戴面具,甚至在血親父母面前,都要戴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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