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賜死
“放肆!我看你們誰敢動我!”
渝瑤瑛此刻雙眼猩紅,她踉蹌著后退,手顫巍巍地指著逐漸靠近她的侍衛(wèi)們,凄厲吼道。
那閃電的光亮驟然劃破天際,襯得黑夜陰森可怖,雨點密集砸在臉上,糾纏住發(fā)絲,眼前一片迷蒙。
瑤瑛不知自己還能抵抗多久,伸出的手指抖動如篩。
“殿下,我勸你還是莫要費力掙扎了”,秦總管眼神瞟了瞟旁邊托盤上的酒杯,扯著尖細的嗓子對瑤瑛道:“好好喝了這杯酒,上路吧?!?p> 此時瑤瑛的手腳已經(jīng)被一哄而上的侍衛(wèi)拖拽住,她搖著頭,略帶哀求的眼神透著絕望。
“翁翁……”
她遙遙看向秦總管,語帶泣聲,“翁翁,你是看著我長大的,一向疼愛我……”
“翁翁,我求你,你讓我進宮,讓我去見父皇和母妃,好不好?”
瑤瑛努力地想將手臂掙脫開來,可無奈身邊侍衛(wèi)用盡全力牢牢控制著她,令她動彈不得。
她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是大渝最受寵愛的公主,為何無緣無故,父皇便要賜死自己?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她哀求秦總管,哪怕只讓她進一次宮,至少能當面向父皇問個明白,也好過這般不明不白死在自己府中。
秦總管輕輕嘆了口氣,并未理會瑤瑛的話,轉(zhuǎn)而給身邊小內(nèi)侍使了個眼色,小內(nèi)侍端著托盤走向瑤瑛。
托盤上的酒杯逐漸在瑤瑛眼前放大,最終停在了她面前。
小內(nèi)侍端起酒杯,瑤瑛咬緊嘴唇,猛烈地搖頭,試圖躲避杯中之酒。她面色因驚懼而變得慘白,頭發(fā)已經(jīng)在雨中全然濕透,凌亂地散在額前,狼狽非常。
身旁扭住瑤瑛手臂的侍衛(wèi)空出一只手,捏上她的下巴,劇烈的疼痛迫使瑤瑛嘴唇微張,小內(nèi)侍趁機將滿杯毒酒盡數(shù)灌入瑤瑛口中。
瑤瑛眼若泣血,狠狠地瞪著那小內(nèi)侍,固執(zhí)的想將口中毒酒吐出。小內(nèi)侍索性將瑤瑛嘴巴捂緊,直到看著她將酒咽下,才連滾帶爬地跑回秦總管身邊。
旁邊侍衛(wèi)放開了瑤瑛,一朝失力,她的身子軟軟倒向地面。天邊驚雷連綿不絕,然而風聲雨聲以及周圍的嘈雜聲都已變得虛無縹緲。
毒酒散入五臟六腑,絞地生疼?,庣榭s身子,五感幾近封閉,她隱約看到秦總管帶人離開的背影,而后逐漸模糊消散。
最終,天地一片漆黑。
瑤瑛心中最后的一點意識,只能凄慘地意識到,自己真的死了,死在了這個雷雨交加的暗夜。
至于為何而死,瑤瑛不知緣由,亦不知因果。
一聲驚雷驟響,瑤瑛猛然間從夢魘中抽離,夢中種種十分清晰的印在腦海,仿佛剛剛發(fā)生在眼前。
額角已被冷汗浸濕,瑤瑛呆愣地看著窗外,黑暗中有閃電劃過,風起吹動樹葉,一片沙沙作響。
要下雨了。
瑤瑛定了定神,這一覺睡地極不安穩(wěn),夢中的自己被賜死時,毒酒散入肺腑,全身劇痛的感覺太過真實,讓瑤瑛覺得甚至此刻,她的胃腸還在隱隱作痛。
瑤瑛用手壓了壓腹部,回憶著夢中場景,不禁啞然失笑。不曾想,在夢中,她竟然是被最愛自己的父皇毒死的。
當真荒謬。
渝瑤瑛出生之時,恰逢帝都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整個皇城銀裝熠熠,煞是好看。
那年盛王渝珵登基為帝,如此大雪,視為祥瑞,大喜,遂將剛剛降生的小女娃封為定和公主,取名瑤瑛,大赦天下。
于是,瑤瑛成為了大渝乾安朝第一個有封號的公主,榮寵無人可比。
及笄禮成,乾安帝以一座華貴的公主府相贈,作為瑤瑛成人的賀禮。府內(nèi)一應(yīng)布置與宮內(nèi)無差,吃穿用度也均依照宮內(nèi)標準。
眾人皆知,定和公主無上盛寵,乾安帝是生怕自己的女兒受一點兒委屈的,時時事事都考慮的極為周全。
若說父親做到這個份兒上,突然賜死自己最愛的女兒,別說瑤瑛不信,這傳揚出去,恐怕普羅大眾都是斷然不會相信的。
外面雷聲得更猛了些,夾著刺眼的閃電,有雨水飄落在了窗臺處,連成了層層水跡。
瑤瑛輕嘆著搖了搖頭,不再去想方才那荒謬的夢魘,起身將窗關(guān)上。
“主子?!?p> 門外傳來侍女青黛的聲音,她叩響房門,輕聲喊道。
瑤瑛剛剛將窗關(guān)好,正待回到床上再睡一覺,她聽到青黛的聲音,猛地愣在當下。
“怎么可能?!怎么會?!”
瑤瑛喃喃自語道,她此刻腦中一片空白,腿腳如同灌注玄鐵,再也挪動不了一步。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在瑤瑛方才的夢中,分明就是青黛過來叩門,告知秦總管在府中大堂等候,來傳陛下口諭。
夢中,也是這樣的狂風驟雨之夜。
夢中,也是如此的閃電與驚雷!
“主子?”
見瑤瑛遲遲不回話,青黛有些不安的再次喊道。
瑤瑛驚恐地瞪大雙眼,她的大腦從一片空白開始飛快運轉(zhuǎn)。怎么會有一模一樣的場景?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來的終究躲不過,瑤瑛將門快速打開,一把將青黛拽進屋內(nèi),轉(zhuǎn)身將門栓扣緊。
“何事?”瑤瑛急急地問。
青黛被瑤瑛蒼白的面色唬了一跳,“主子,您怎么了?”
“先說事情!”瑤瑛急促地打斷青黛。
“主子,何管家過來傳話,請您到前廳接旨,秦公公現(xiàn)下正等在堂內(nèi)?!?p> 轟隆巨響,一個炸雷在空中裂開,瑤瑛的胸腔仿佛也如雷炸開,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為何會發(fā)生與夢中一樣的事情?
怎么會!
瑤瑛的身體不由自主顫抖起來,面色更加蒼白。屋內(nèi)并未點燈,青黛映著閃電的光亮,看到自家主子驚懼的表情。
“主子!”青黛驚呼,趕緊過去扶住瑤瑛。
瑤瑛眉頭緊鎖,使勁兒撐著青黛的手臂,才堪堪站穩(wěn)。她的腦中閃過雨中青黛流著血的身體,夢里的青黛拼了命救她,卻被侍衛(wèi)一劍刺穿,就倒在瑤瑛身邊。
“青黛,你聽我說?!鼻圜觳唤獾乜聪颥庣俺鲩T,趕緊走,無論發(fā)生何事,不要回頭!”
“主子?您在說什么?”
“快走!”瑤瑛一把推開青黛,轉(zhuǎn)身將劍握在手中。
夢中的瑤瑛毫無防備,雖覺夜半傳旨有些蹊蹺,可還是只身去了前廳,如今無論是否是夢,拿著劍總能好一些。
正準備打開房門,門外何管家急促的聲音響起,“你們做什么?公主殿下寢殿,不得擅闖!”
“哎!你們!你們趕緊停下!”
黑暗中,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無比清晰,門外已經(jīng)聚集了許多人,何管家攔不住,被推倒在地。
大門呼啦一聲打開,瑤瑛持劍而立。
門外秦總管赫然站在一眾侍衛(wèi)中間,身邊小內(nèi)侍手中端著的,正是那杯奪命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