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夕巖比米情大兩級,米情初三,學(xué)校是隔壁。厲夕巖上了高中就沒辦法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了。
“不是說了,晚上別亂跑,又去哪里了?”厲夕巖話語中帶著擔(dān)憂。
厲夕巖住在米情家對門,自從他初一時,奶奶去世后,他就住在奶奶留下來的房子里,米情跟著姑姑和姑父一家生活,米情和厲夕巖從小一起長大,兄妹相稱,這個青梅竹馬的經(jīng)歷,讓兩人有了奇妙的深刻情感和默契。
他們到小區(qū)樓下,米情掙開他的手,跑到他面前,她手里比劃著:“買奶茶,灑了?!?p> “下次想喝什么發(fā)信息給我,我給你帶回來?!?p> 她撅著嘴吧看著他。
厲夕巖被她可愛的小模樣逗笑了,“你挺厲害??!”他回憶起這半年去警察局三次,上次是有個男生堵她,她先是扮豬吃老虎,趁機將人摔倒在地,骨頭差點摔斷,上上次也是用電棍,將一個想占她便宜的老頭電得差點咽氣。
這個社會上并不都是好人,恃強凌弱這樣的事太多,米情從小失聲,厲夕巖為了防身練過些功夫,教給了米情一些防身術(shù),沒想到她學(xué)什么都很快,厲夕巖怕她身子弱,從小帶著她跑步鍛煉。
“也好,小八,但記得下手輕點,下手太重或出人命,要蹲局子的!”其實米情這么厲害,他放心多了。
米情和他一起往樓上走,一邊走,一邊快速比劃手語,“我不是自己喝,買給你的!”
厲夕巖扯了下嘴角,“給我干嘛?”
她手語還沒比劃完,厲夕巖就走在了她前面,她快速打下一行字,跑過去,拉住他的衣服不放,她將一行字放到他眼前,上面寫的是:你知道你和乞丐的區(qū)別是什么嗎?
厲夕巖習(xí)慣了她這能說會道的小嘴,難以想象她會說話的樣子,他眨了下眼,“嗯?”
米情防止他走掉,別住他的腿,打下另一行字:你和他們,只有一個區(qū)別,就是你有地方住,其他的,沒了。
厲夕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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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情所在的小區(qū)是市中心,小區(qū)偏舊,卻有一股致命的熟悉感,就是飯菜飄香和街坊鄰里的閑話。
小區(qū)里很多住了很多年的街坊鄰里,他們聊天只避當(dāng)事人,米情好多次聽到他們口中的阿巖哥哥。
她不會說話,比劃手語別人也看不懂,不愛聽有時候就走開不聽。
她想自己也一定出現(xiàn)過他們的談話中,只是從小跟著厲夕巖到處跑,見了很多人,訓(xùn)練出一種不怕人的能力,街坊鄰里慢慢喜歡上這個可愛的小姑娘。
她的阿巖哥哥,還不如她這個啞巴。
他才是真正的啞巴,不愛解釋,也不理會那些流言蜚語。
周末清晨,米情起得晚了些,沒趕上厲夕巖早起去公園開嗓練歌,她每天都跟著去湊熱鬧,然后順便和他一起上學(xué),聽著那剛勁有力的嗓音,充斥著泥沼中旺盛的生命力,然后她也會一起感嘆苦難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來了興致她會練一練舞蹈基本功。
米情吃了早飯下來遛彎,步子停在一樓門口。
外面聊起來八卦,一堆老太太閑來無事,聊年輕人的閑事聊得興致勃勃。很多人老了,只剩下這點樂趣,想把自己的一輩子,別人的一輩子,都聊上一遍,用以留戀時光。
“昨天二樓的那個小伙子帶回來一個女人,那女人長得俊哦,那妖嬈勁,呦呵!一晚上都沒出來!早上才走。”
“那肯定是干那種事!”
“這孩子命苦,初中開始就一個人生活,一邊掙錢一邊上學(xué)?!?p> “留下的錢足夠他上學(xué)了,非要學(xué)什么音樂,搞音樂多浪費錢!沒家長管就是不行,三天兩頭帶回來女人,才高中生,私生活混亂得很!”
“長得是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還不是要誤入歧途!”
……
米情咬緊牙關(guān),努力克制自己不和那群老太太一般見識。
她沒出去,而是往回走。
女人?
一晚上沒出來?
因為那些無憑無據(jù)的閑話,米情心里堵得慌。
她回家從冰箱里拿出一盤餃子出了門,把厲夕巖給她的鑰匙掏出來,把厲夕巖家的門打開,將餃子放進冰箱里,然后給他發(fā)了個消息。
房間里很整潔,高一獨居的男生,沒有親人,卻將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
房間里最多的是磁帶和CD,還有各種樂器,他的臥室里有一個電腦,電腦還是開著的,她想是昨天晚上忙到很晚就忘了關(guān),她將電腦關(guān)上,簡單收拾了一下。
米情從客廳走到臥室,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大概率是聊完正事,那女人就在沙發(fā)上睡了一晚。
那就好。
天色漸漸暗下來,酒吧里,歌聲鋪滿著整個空間,每一個音符都有著強大的沖擊力,少年身后樂隊配合默契,他氣息很穩(wěn),搖滾的高音絲毫不喘,看不出是未成年的學(xué)生,而是像一個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成年人的歌聲,每到這個時候,聽歌的人都開始變多。
他唱完一首歌,走去窗邊,窗邊坐著一個女人,搖著酒杯,看見他來,眸光染上媚色。
厲夕巖對女人的勾引淡如清水,“姐,請個假?!?p> 女人點了點頭,知道他沒有重要的事不會請假,她望著他的背影,揚了揚嘴角。
米情的姑姑和姑父都不在家,這幾天晚上要很晚回來。她周末無事,從舞蹈課回來之后收拾了一下,就出門了。
前些天,她找了一個家教,是教一個和她一樣不會說話的孩子數(shù)學(xué),誰也不知道她兼職賺錢的事,厲夕巖也不知道。
米情結(jié)束教學(xué)從小區(qū)出來,就看見一個人影,靠在門口的墻上,像是等了很久了,他小聲哼著歌,自創(chuàng)的小調(diào),和深邃的夜晚一樣深情。
米情知道跑已經(jīng)來不及了,轉(zhuǎn)頭對上少年疑惑且清冷的黑眸,他眼神里帶著警告。
米情被他拉到明亮處。
厲夕巖:“來這里做什么?”
米情抬眼,睫毛長長的,圓圓的臉蛋被風(fēng)吹得有點紅,她撅嘴的樣子可愛極了,撲閃了幾下大眼睛,軟塌塌地看著他。
“別跟我來這套,問你話呢!”
好兇哦!
真的生氣了。
米情看糊弄不過去,只能說實話。她左手拇指和食指捏成小圓圈,右手食指勾住小圈像胸前拉。
“賺錢?”厲夕巖輕捏她的臉蛋,眼睛里目光溫柔了幾分,他清冷的深情添了些溫暖之意,“缺錢?缺多少?”他從拿出錢包,抽出幾張紅票遞給她。
米情看著紅票票,眼睛紅彤彤的,癟著嘴推了回去,她搖了搖頭,轉(zhuǎn)身就走了。
厲夕巖追過去,見她有點奇怪,“怎么了?”
米情看他把錢放回去,快步往前走。
她知道,那幾張紅票票,是他一個月生活費,就不分青紅皂白給她,她不知道生哪門子氣,就是很氣。
厲夕巖幾乎沒有同齡的關(guān)系很好的朋友,和同學(xué)也只是普通的相處,很少一起出去耍,身邊都是些成年人,他在本該是孩子的年紀,就已經(jīng)成為了大人。
他有過很多次吃不飽飯的時候,那時米情拿給他吃的東西,他會將這些苦在米情面前說得很輕松,但她知道不輕松。
所以她到底是生氣什么呢?
“米情,慢點走看車!”他跑上去拉住她,拉著她走,“小八!”
米情跟著厲夕巖去了對門,等姑姑姑父回來了再回家。
厲夕巖這個不愛多說話的人,開始碎碎念。
他也經(jīng)歷過青春期,知道她這個年紀,都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他想著突然笑了出來。
自己也才大她兩歲而已,但他的青春在初中那時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沒有青春,只有生存。
他沒有的,她要有。
他沒有童年,她要有。
他沒有青春,她要有。
米情不理他,氣還沒消,在廚房給他煮餃子。
厲夕巖靠在沙發(fā)上碎碎念,“小八,你這個年紀就要好好學(xué)習(xí),成績好才能在未來考個好大學(xué),醫(yī)生說了,你失聲能治好,不管能不能治得好,你那么聰明,一定會前途光明,你和哥哥不一樣?!?p> 小姑娘沒理他,他也不惱,繼續(xù)說,“學(xué)校里有人追你別理他,或者告訴哥哥,哥幫你解決,不許早戀啊,你還太小,等你成年再說!”
米情聽見了,只是沒理,他知道她聽著呢。
厲夕巖打開煙盒包裝,剛想抽出一根煙,看到廚房里小姑娘盛餃子的背影,果斷放了回去。
米情坐在地上,看著他大口大口吃餃子,胳膊支在茶幾上,拄著下巴看著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