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甜(2)
現(xiàn)在,于墨的狀況呈現(xiàn)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模式。
一種模式是,他能夠回憶起所有的事情,但隨之而來的是大腦的極度混亂,思緒紛亂如麻,難以理清頭緒,導(dǎo)致他無法停止思考,甚至因此失眠。
然而,在這種狀態(tài)下,他的創(chuàng)造力異常驚人,無論是畫畫、修繕房屋、設(shè)計花園,還是燒制瓷器,都能展現(xiàn)出非凡的才華。
現(xiàn)在樂享屋的網(wǎng)絡(luò)已經(jīng)覆蓋到夕城自然保護區(qū),曾小棉將于墨做的自己不想留的作品放到網(wǎng)上進行銷售。每一件都是一經(jīng)上架便迅速被搶購一空。
在這種高度創(chuàng)作的時期,于墨會顯得格外安靜,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世界中。當他完成手頭的工作后,會把自己洗香香,然后挨著曾小棉蹭來蹭去。
而另一種模式則是,于墨會暫時性地忘記過往的一切,只記得愛她。
這個時候他的話會變得多一些,會一直粘著她說“喜歡你”、“好喜歡你”、“最喜歡你了”。
在曾小棉眼中,無論是哪種狀態(tài)下的于墨,都是她心中最珍貴的存在。
……
今天天還沒亮,曾小棉便被院子里敲敲打打的聲音吵醒,床榻的另一半空著,余溫還在。
床頭柜上放著早已做好的早餐,黃油面包和牛奶。
曾小棉拿起面包聞了聞,松香酥脆,是用于墨上周自己搭的土窯烤的。
熱騰騰的面包夾著冰涼絲甜的黃油,跟著窗外的陽光一起,掃除了室內(nèi)最后一點昏暗。
從窗戶往下看,于墨正光著膀子給曾小棉做秋千椅?!班锑獭钡那脫袈暣┩讣澎o的森林,驚醒一群山雀。
晨光從遠處的叢林一路灑過來,給他汗津津的皮膚上鍍上一層暖光。
曾小棉火速洗漱完畢,迫不及待地換上吊帶和短褲,光腳跑下樓。
現(xiàn)在正值入秋,但氣溫沒有半點冷意。
夕城其實并無傳統(tǒng)意義上的春夏秋冬之分,只要太陽高懸,這里便仿佛永遠停駐在溫暖的夏日。
而最令人感到愜意的時光,莫過于傍晚時分,那時風(fēng)中輕輕攜帶著一絲絲涼爽,又巧妙地保留著夕陽的余溫,恰到好處地調(diào)節(jié)著空氣的溫度。
這正是于墨為“楚門”精心設(shè)定的理想溫度。
曾小棉光腳踩著木地板、地毯,她的身段玲瓏有致又輕盈,擦得一塵不染的木地板上沒留下一丁點腳印。
一串歡快的腳步聲從二樓流竄到后院,曾小棉像只蝴蝶一樣飛撲到于墨身上。
于墨顧及自己身上的汗,沒讓她挨到,只是寵溺地回了一個熱烈纏綿的早安吻,分開時兩人都有點微喘,抵著額頭緩了好一會兒的勁兒。
“一大早就招我?”于墨聲音暗啞,帶著陽光的熱度。
“誰讓你一起來就不見人影?害得我都被凍醒了?!痹∶藿o他擦臉上汗。
于墨就算大汗淋漓也不會顯得油膩,永遠一副清爽干凈的模樣,香香的。
“想趁著這兩天精神好,把秋千椅做完,你不是想要好久了嗎?”于墨捏捏她最近被滋潤的臉蛋,愛不釋手,“廊下涼快,吃的都準備好了,去那邊坐著等我?!?p> 一旁的桌子上擺滿好幾盤甜點,還有一大瓶解暑飲料,都是用于墨采的蜂蜜做的。
曾小棉舒舒服服地坐到屋檐下的木長椅上。
這把椅子也是于墨做的,還有旁邊那張桌子,還有客廳里的整套家具,還有還有兩人臥室里的那張雙人床、衣柜……
這個家里的所有家具,全是于墨親手打的。
其實剛帶著于墨回來的時候,她沒有太多真實感,感覺一切就像一場夢,或者說是另一個版本的“楚門”,不知道什么時候這一切又會消失不見。
但當于墨親手做好第一件家具,并在朋友們的幫助下,汗水淋漓地將它搬進臥室的那一刻起,曾小棉的心中終于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真實感——這是,家。
此時太陽的溫度變得炙烈,于墨還在陽光下?lián)]灑著汗水,他非常有耐心,每根木頭都要細細打磨,還要雕上繁復(fù)的花紋。
他的背后是一大片晴空。
曾小棉見過不少溫暖的的人,友好的人,善良的人,但只有于墨讓她感覺——踏實。
像大地、像大海、像山。
他的雙手,安全有力。
他的手,給她撐起一個家。
知了的叫聲把夏天凝聚成一張網(wǎng),把人整個籠罩在里面,是煩,還是寧靜,全看個人心情。
曾小棉現(xiàn)在就感到一種從所未有的安寧感。
她光腳踩著草地,草的鋒芒扎著她的腳心,有點刺癢。
于墨說過,要記住真實的觸感,真實的聽覺……要愛具體的生活,才會感到幸福。
她此刻終于體會到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虛擬的世界,固然也有快樂,但唯有具體的生活,才能讓心踏實。
這里是她的家,她的根,也是她的開始。
……
于墨一忙就是一整天,他得把精力都耗完才能睡個安穩(wěn)覺。
晚上,烏云遮蓋了星星和月亮,第二天果然是個陰雨天。
曾小棉起身把窗戶關(guān)上,又輕手輕腳地爬回被窩里。
于墨睡得很沉,呼吸輕輕的,像只大貓咪。
曾小棉的目光描摹著于墨的面容,指尖撥開擋在他臉上的發(fā)絲,又忍不住輕輕撥動他的睫毛。
于墨的睫毛抖了抖,困倦地半睜開眼睛,看見曾小棉就躺在身邊,又安心地把眼閉上。他的手環(huán)上曾小棉的腰,貼得更緊了一些,高挺的鼻梁抵著她的后頸,像小動物一樣聞來吻去。
“老婆,早安。”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帶點慵懶,啞啞地拖著,尾音黏連,混雜著柔軟、脆弱,以及堅毅和溫情。
根據(jù)他的聲音和狀態(tài),曾小棉就知道他今天是什么模式。
今天是粘人的大貓咪,又要纏著她在床上窩一整天了!
但沒關(guān)系,這種陰雨天,正合她意。
而且,他們還有很多時間,有一輩子可以消磨……
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足夠把前18年的殺戮、空白一點點擦掉、重新畫上繽紛的色彩。
……
……
三天后,labo的秋日煙花演唱會在海邊舉行,連開3天,72小時不間斷。
按照于斯的要求,他的身體已經(jīng)火化,由于他的全身骨骼早已被機械所替代,因此并未留下傳統(tǒng)意義上的骨灰。
但他的數(shù)字生命活躍在每個角落,樂享屋是他的痛屋,布滿了他的周邊、3d投影,大屏幕全天滾動他的舞臺,每個季度他都會在夕城的沙灘上開幾場煙花演唱會。
在于斯的原臥室里,于墨細心地保留著一切原貌,臥室與客廳中各放置了一個顯示屏,它們與總部的量子計算機緊密相連,于墨告訴他可以隨時回來,但于斯說不能打擾新婚夫婦的生活,因此他們約定好,只在每個周末聚一次。
傍晚時分,工作人員正忙碌地在沙灘上搭建著絢麗的舞臺。
曾小棉和于墨在遠離人群的海岸線上悠閑地散步,不久之后,原葉與初巖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初巖和原葉現(xiàn)在共同經(jīng)營著一家武術(shù)館,而莊子行與莊藍則繼承了家族的傳統(tǒng),開設(shè)了一所藝術(shù)學(xué)校,于墨偶爾會去那里舉辦講座或參與教學(xué)活動,但更多時候,他選擇在家中創(chuàng)作中,他以前喜歡畫月光,現(xiàn)在喜歡畫夕陽,每一幅里,都有個嬌小曼妙的女性人影。
七樂則走上了全職攝影師的道路,整日穿梭在叢林之中,與大自然和動物們?yōu)榘椋痪们斑€成功舉辦了個人攝影展。
只有班青說到做到,說不想工作就真的不去工作。今天去這家蹭飯,明天到那家,靠吃百家飯過日子,也相當愜意。
有次,其他人都外出忙去了,吉然也忘了給她寄干糧,她餓到去找偃師蹭飯,可把偃師給得意的,逢人便說——
“班青是我養(yǎng)大的!”
隨著舞臺那頭開始試音響,初巖和原葉迅速搬來了露營攤占據(jù)有利位置。
曾小棉問:“吉然不是說要帶吃的過來嗎?怎么還不見人影?”
于墨笑說:“吃人手軟嘛,讓他慢慢來!”
這時,藍仔提議道:“不如我們來場接力跑吧,剛好我們九個人,可以分成三組?!?p> 就在這時,于斯的全息影像突然出現(xiàn)在舞臺上。
他興奮地宣布:“那我就來做裁判!聽我口令,321開始跑啊!3、2……”
隨著他的倒數(shù),九個人在夕陽籠罩的橘色沙灘上一起奔跑。
依然鮮活年輕。
(正文完)
注:這張圖來自漫畫《面紗》,很喜歡,也是我腦海中的小棉和墨哥的體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