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殘忍的審判
冬季夜間的雨總是極寒，尤其是呼嘯北風(fēng)攜裹著冰冷的雨滴，狠狠砸在裸露的肌膚上，就像一根根銀針穿透了皮肉，砭骨的痛。
然而，天氣嚴(yán)寒帶來的刺痛怎及得上拶指十指連心。
“夫人，那丫頭暈過去了。”
閣樓上的蘇婉玥雙手捂著湯婆子款款走近，侍女忙不迭緊隨其后為她撐傘，她撩起兩鬢濕發(fā)繞到耳后，姿態(tài)一如往日從容優(yōu)雅，然而，美人嫵媚的眼底分明淬著狠意，與傍晚還在溫言撫慰女兒的母親判若兩人。
“潑醒她，我親自審問?！?p> 冷水迎頭潑下，雪晴漸漸恢復(fù)意識。
她回想起子時三刻，這位雪肌花容，傳聞中當(dāng)真傾倒一國一城的將軍夫人踏入下人的廂房親自尋她，她第一反應(yīng)竟是受寵若驚。
她每天只圍著琪瑤轉(zhuǎn)，偶爾遇見夫人，也只能全程恭敬低頭，哪敢細(xì)品主子容顏？
看清了一張足矣禍亂蒼生的臉，丫鬟唏噓，難怪褒姒妲己迷的堂堂一國之君抓心撓肝，她今兒總算理解北詔統(tǒng)帥為何會一睹佳人失魂落魄了。
“雪晴，你侍奉瑤兒多久了？”
“回夫人，奴婢跟在小姐身邊三年有余?！?p> “三年了，時間可真快，記得那時瑤兒剛學(xué)習(xí)騎馬呢?！?p> “她從帳外的田地路過，用一碗熱羊奶救下了你的性命。”
“小姐救命之恩，奴婢沒齒難忘?！?p> 眼前的美人漸漸斂起笑意，語氣陡然一沉。
“好一個沒齒難忘，難忘到要取她性命！”
一沓信紙紛紛揚揚散落在地，丫鬟臉色登時變得慘白，匆忙跪下去撿，卻被一只蘇繡鞋尖狠狠踩住手指。
“你一個丫頭居然識得北詔的文字，還將密信帶到了姜國國都，真是好得很！”
“凡是蓄意傷害我女兒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蘇婉玥懶得再審，她已經(jīng)和這丫鬟糾纏許久了，算算時辰，夫君去城關(guān)慰軍的儀式也該結(jié)束了。
她盯著她看似柔弱的眼，冷冷下了最后的指令。
“杖斃?！?p> 琪瑤在自己的小床上輾轉(zhuǎn)，忐忑不安。
昨晚那個不可捉摸的夢境屬實有點嚇人，她好奇，人會什么會做夢？夢是如何產(chǎn)生的？
夢里發(fā)生的事，是真實的么？或者夢中事又預(yù)示著什么？
后院雜亂的聲音持續(xù)了好一陣子，她聽了更覺心煩意亂。
吵，真吵。
怎么著三更半夜審訊犯人呢這是？
以往也有過管家叔叔審訊下人的時候，但都是在青天白日，無非就是哪個下人手腳不干凈，要么就是一些丫鬟小廝藏了些貼身之物，比如手帕香囊之類的，她不理解，好端端的收個手帕怎么就犯法了，不過大人既然說了小孩子不應(yīng)該知道這件事，她就不多問，她可是爹娘的乖孩子。
她想叫他們靜下來，然而喚了半天不見雪晴進來，旁的侍女也不知到哪里耍去了，通通沒個影兒，琪瑤好奇心更甚。
小窩里多溫暖呀，外面天寒地凍的，出去不得凍成冰雕了，她嘗試把手腳移出一部分，冷空氣像是得到指令一般嗖嗖襲來，嘶，這一下晃得小琪瑤直哆嗦，于是她歇了湊熱鬧的心思。
她重新躺下，內(nèi)心卻惶惶不安，總預(yù)感有緊急的事情發(fā)生。
琪瑤三歲半正是鬧騰人的時候，她喜歡聽離奇詭異的故事，什么妖魔鬼怪畫皮，什么深宮冤魂魅影啦，就怕不夠刺激！除此之外，她平日沒事也愛躥上樹枝東瞅西望尋樂子，雪晴小小年紀(jì)就見多識廣，總能想出新奇的招數(shù)哄她開心。
記得有一次，她爬上梧桐樹幫小鳥修理破舊的巢，突然，她感到有水滴落在肩膀上，正對女孩頭頂上方，有一條棕褐色的毒蛇吐著信子朝她逼近。
不過咫尺之距。
她強迫自己冷靜，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準(zhǔn)備割下它的頭，一枚袖箭嗖地刺向毒蛇胸腔將它牢牢釘死在枝干上。
琪瑤躍下樹，向直覺中的方向走去，聞到了清雅的格?；庀ⅰ?p> 她對她，終究與旁人不同。
庭院里，丫頭連連叩首磕破了頭，額上滲出一片鮮紅血痕，血水雨水交織，那模樣凄慘極了。
“夫人饒命，奴婢從未傷害過小姐…夫人饒奴婢一命，奴婢日后絕不靠近國公府半步…”
女子俯下身，懷著最后一絲憐憫看了她一眼。
“你身世不明，為留在府中簽過死契，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我雖生為女子，但隨夫君征戰(zhàn)多年，見識過人心有多險惡，對待仇敵從無半分軟心腸，你不必白費功夫?！?p> 她忽地挺直背脊，硬起聲氣，“來人—”
“娘！”
稚嫩的童音打斷了接下來血腥的一幕，在場所有人皆是愣住了，慌張不知所措，其中有幾個心細(xì)的丫頭連忙脫去外衣將地上的一攤血跡掩蓋上，尷尬地齊聲喊道。
“請大小姐安?！?p> 在孩子面前顯露這樣殘忍的一面，夫人臉上和善的笑容同樣有些掛不住。
她試探性問道，“這個時辰了，瑤兒為何還未就寢？”
“瑤兒…方才都聽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