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亂吃藥
第12章:亂吃藥
七月的海市愈加燥熱,一走動汗珠就從背上滾落。
鐘毓從醫(yī)院出來,恰巧趕上了回她家的大巴車。
她早上出門時,周琴就跟她交代過要回去。
宋家那邊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周琴不回去也不行。
宋從春倒是想賴著不走,可惜他媽不同意。
還是鐘毓說晚上去宋家那邊吃飯,他才答應跟著一起走。
從車上下來正好是十一點半,這個時間點大多都在家里吃午飯。
小時候常在這邊穿堂走巷,很多老鄰居都是認識的。
鐘毓雖然好多年沒回來過,可她的那張臉太漂亮,也太有辨識度,隱隱約約還能瞧出她爸的影子。
這會兒的巷子口陰涼,還有穿堂風悠悠吹過,是個難得的納涼圣地。
又是周末不用上班,不少人端著飯碗坐在一起吃飯聊天,不時有小孩子嬉戲打鬧。
她剛走過來就有人把她認了出來。
“呦~姑娘你看著眼熟啊,是鐘工家的阿毓吧?臉模子有點像他。”
鐘國強是最早一批大學生,不僅學歷高,技術也十分過硬,還曾是海鷹機械廠的骨干工程師。
他從不仗著自己的本事瞧不起人,毫不藏私的指點過很多同事技術性問題,在機械廠那也是有口皆碑的。
如果他還在,周琴的日子絕對會比現(xiàn)在風光,這一點連她自己都說過的。
因為他出色的表現(xiàn),又是為了救人才死,所以廠里才會對鐘毓格外善待。
而這些老同事的家屬們,對她也多了一分惦記和善意。
鐘毓靦腆一笑,小時候的記憶太久遠了,以至于她忘了這些人。
但是沒關系,她住回來了,遲早會再次熟悉起來。
“是啊,嬸嬸們我是阿毓,我已經(jīng)很多年沒回來過了?!?p> 鐘毓家對門的方嬸,笑容滿面的問道:
“這段時間總看到你媽,你這是搬回來住啦?”
當年周琴改嫁這事兒,倒也讓她們茶余飯后說了不少閑話。
如今年紀大了,將心比心,倒也都能理解一些。
鐘毓臉上沒有工作時的清冷,溫和的說道:
“我大學畢業(yè)了,就在附近的南山醫(yī)院上班,坐車也就兩站路,住這里方便點?!?p> 原本正豎著耳朵聽她們說話的婆婆媽媽們,一聽她在南山醫(yī)院上班,立刻熱情的問道:
“阿毓丫頭是大醫(yī)生啊,真是了不得,跟你爸一樣有出息,那你是哪科的大夫???”
這個時候很多人都沒聽過整形外科,她耐心的解釋道:
“我主要給人治燒傷毀容,還有修復天生面部畸形的,也是外科醫(yī)生?!?p> 這些婆婆媽媽們雖然對整形外科不了解,卻知道能當外科醫(yī)生握手術刀是很厲害的,連連稱贊起她來。
被這么多人直白的夸獎著,鐘毓多少有些尷尬,她不好意思的說道:
“我就是個普通的醫(yī)生,沒有大家說的那么厲害,上午去醫(yī)院忙到現(xiàn)在,得回去做飯吃了,你們慢聊~”
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像南山這樣的三甲醫(yī)院,看病的人絡繹不絕,有時候掛號都困難。
自己家門口兒的醫(yī)生,那肯定是要交好的,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求到人家。
一聽鐘毓要回去做飯,正在吃飯的方嬸熱情的說道:
“你媽早上就帶著你弟走了,你一個人做什么飯啊,不嫌棄就在我們家吃一口得了,就是家里沒什么菜?!?p> 鐘毓不太喜歡去別人家吃飯,她連忙擺手。
“謝謝方嬸兒,我家里還有我媽給我留的手搟面,菜都是現(xiàn)成的,天氣熱,不吃就壞了?!?p> 聽她這么說方嬸也不在強求,這個時候的人都愛惜糧食,不舍得浪費分毫。
鐘毓轉身一走,看不見人影了,婆婆媽媽們又開始閑話了。
“這周琴真有福氣,年輕那會兒能嫁給鐘工,老了女兒又有出息,將來享福的日子可在后頭?!?p> “這可說不定,我娘家嫂子是跟她一個紡織廠的,聽說她二婚日子過得也挺糟心的,后頭那男人偏心前頭生的那一雙兒女呢。”
“這不能吧,不都說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嘛,憑周琴的能耐,還制服不了個老男人?”
眼看著這話題就要往亂七八糟的方向拐,方嬸趕緊打斷。
“可別亂說話啊,人家是光明正大改嫁的,女兒有出息,兒子聽說也是個聰明的,你們嘴上沒把門別把人得罪死了。”
倒不是方嬸有多正義,主要趨利避害是本能,周琴可不是好相與的,鐘毓瞧著也不像好欺負的,何必得罪人呢。
外邊人的議論聲鐘毓聽不見,聽見估計也只是不在意一笑,反正都是無關痛癢的人。
踏進家門隔絕外邊的喧鬧,鐘毓才身心放松下來。
以后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要獨自生活,好在她也習慣了。
簡單吃點午餐,就去午睡,反正下午也沒什么事。
后面工作起來可就沒這么悠閑了。
宋家那邊倒是不用去的太早,不過是去露個面吃個飯。
以前她太小要跟媽媽住在一起,待在別人的地盤,總是免不了吃虧。
宋叔在外人眼里是個顧家疼兒女的好男人,可在鐘毓眼里,卻是個連她父親頭發(fā)絲兒都比不上的。
當年媽媽要改嫁,她阻攔不了,也曾整夜整夜的不安睡不著覺。
剛開始那會兒,可能是新婚的緣故,宋叔愛屋及烏,對她倒是還有幾分慈父心腸,以至于讓她也生出了幾分妄想。
后來在一日日的相處中,她跟宋美婷只要出現(xiàn)矛盾,他都會偏向自己的親生女兒,不管是非對錯,他始終態(tài)度明確。
沒有血緣關系的親情始終都是鏡中花水中月,輕輕一碰就會消散。
看在媽媽和從春的份上,她也愿意與之和睦相處。
只是她到底是記仇的,想要她真心孝敬只怕是有些困難。
鐘毓在規(guī)培期間是有生活費可以拿的,她手頭上錢雖然不是很多,卻也是能夠維持基本的生活保障。
去宋家前,特意買了些媽媽和從春愛吃的水果,空著手上門總是不像樣,倒也不用大包小包的送,她不需要去討好誰。
鐘毓心態(tài)平和了,宋炳坤卻在家有些坐立難安。
見周琴又是殺雞又是買肉的,忍不住出聲說道:
“阿毓又不是外人,就咱們一家人吃飯,用不著買這么多菜吧?!?p> 周琴心情好,倒也不跟他生氣。
“你閨女回來,你都知道給她買菜加餐,臨走還把家里的東西都搜刮給她,我閨女都多少年沒回來了,我就不能給她好好補補?”
宋炳坤扒拉一下頭發(fā),沒好氣道:
“那不是美婷在鄉(xiāng)下沒得吃嘛,阿毓在首都,伙食怎么會差?”
周琴要是早知道他分的這么清,當初也不會跟他結婚了,半點沒慣著他,直接開懟。
“她不在我跟前的時候,有沒有吃的我管不著,既然回來了,我這當媽的好好照顧照顧怎么了?我可沒拿你錢買?!?p> 宋炳坤不樂意的擱下報紙,“你怎么說話的呢,都是一家人,有必要這么見外嗎?什么你的我的,那不都是我們家的,跟你說不清楚,我去熬藥。”
這人年紀越大就越愛斤斤計較,宋炳坤是樂意看到鐘毓好的,可看到她的成就在自己兒女之上,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宋從春見慣了他父母拌嘴,壓根不放在心上,繼續(xù)在房間看他的書,直到聽見鐘毓過來他才出來。
鐘毓一到宋家,最先看到的便是宋炳坤,他正在樓道里熬中藥,那氣味大的熏人。
“宋叔,您這是生病了?”
宋炳坤聽到熟悉的聲音立刻抬頭,停下煽火的動作,樂呵呵的說道:
“阿毓回來了啊,你媽在家里呢,快進屋去坐,我就是身上濕氣重,自己開了點方子熬些中藥喝?!?p> 鐘毓并不知道他這愛好,出于職業(yè)原因,順口說了句。
“身體不舒服還是得去醫(yī)院檢查一下,中藥雖好,卻也是不能亂吃的。”
宋炳坤不以為意,端著熬好的中藥,邊走邊說:
“我這些方子都是書上現(xiàn)成的,這可不是亂吃藥,我研究了一年的中醫(yī)呢,去濕氣這點小事,哪還需要去醫(yī)院啊。”
說話間兩人進了屋,周琴聽了動靜探出頭來。
“阿毓,別管你宋叔了,他吃藥吃死了那是他活該。”
宋炳坤不悅的板起臉。
“你瞎說什么呢,中藥怎么會吃死人,那西醫(yī)才是破壞人體先天之氣呢,那可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不可不信。”
周琴聽著這話刺耳,正要反駁,就聽鐘毓笑瞇瞇的說道:
“媽,我之前在首都醫(yī)院科室輪崗的時候,就接診了個老太太,她在家亂吃中藥,又分不清自己的病癥和計量,愣是把自己吃的中毒了,差點丟了命,旁人我不管,您可不能亂吃藥,是藥三分毒?!?p> 周琴斜睨了老宋一眼,“我腦子可沒壞,你放心吧?!?p> 宋炳坤強自鎮(zhèn)定,自信滿滿的說道:
“我研究的是《本草綱目》那可不是亂七八糟的書,最近還用艾草泡腳呢,那可是去濕氣的寶貝。”
鐘毓笑笑,轉移話題道:“您覺得好就成,宋大哥和美婷姐都不在家嗎?”
周琴將手里沒剝好的蒜瓣分給鐘毓,沒好氣道:
“美婷在學校待著呢,我跟伯濤說了你過來吃飯,讓他在家搭把手,他倒跑的快,吃了午飯就不見人影?!?p> 宋炳坤一口氣喝完中藥,把空碗放在桌上,開口解釋道:
“他一個大小伙兒,哪能給你幫忙,好像出去找什么人了吧,跟我說了一耳朵,我也沒聽清?!?p> 周琴已經(jīng)對這父子倆不抱指望了,平靜的對女兒說道:
“到飯點肯定會回來,他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吃飯準時?!?p> 像是為了驗證這諷刺的話一樣,飯菜剛端上桌,宋伯濤就回來了。
回來的還不止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