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救了條狗
君晚寧清了清嗓子,神色平靜了許多,開門見山道:“長公主府下個月要辦滿月酒,我想去?!?p> 謝辰驍在腦海中迅速回憶了一下,是想起前兩日收到過長公主府的一張?zhí)印?p> 不過他沒有細問,隨口便推了。
他素來不喜與皇家打交道,從前的君家為天的時候便是如此,如今的譚家,他更是不喜。
他問:“為什么?”
君晚寧皺了皺眉頭,問:“你派去跟蹤我的人回來沒告訴你,我今日在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嗎?”
她知道了。
謝辰驍有了那么瞬間的心虛,淡淡道:“一個欲對圣駕行刺的人,本侯怎會安心放你出府?”
他的確對君晚寧今日的遭遇一清二楚。
但他不相信她是受那戶部尚書之女的刺激而產(chǎn)生去赴滿月宴的念頭。
也不可能只是單純的赴宴,必然還有其他的目的。
“無所謂,你想跟就跟吧?!?p> 君晚寧淡淡道,聲音冷漠而疏離。又問:“我已向侯爺拿出我的誠意,侯爺是否也應(yīng)該給我一些回報?”
謝辰驍不喜她這無所謂的態(tài)度,好像他真就拿她沒辦法似的。
他又想起這女人利用祖母的期待,令他接受她所謂的誠意,導致他不得不開始陷入她所謂的交易。
這種被人脅迫,又毫無信任的合作令他十分惱火。
“倘若本侯不愿去呢?”聲音低沉而冰冷。
君晚寧一怔,回想起這些日子她日日悶在房間苦思冥想,尋找治他眼疾的辦法。
隨即她笑了。
過河拆橋,又是一個過河拆橋之徒!
謝辰驍不悅道:“你笑什么?”
君晚寧眼神透著一股寒光,她語氣冰冷,不屑道:“我笑自己救了條狗。”
“放肆!”謝辰驍怒道。
話畢,一條鞭子毫無預(yù)料地向君晚寧纏了過來。
她反應(yīng)迅速,抬手將鞭子在自己掌中繞了一圈,用力往后一拉。
謝辰驍沒想到她動作如此敏銳,轉(zhuǎn)念飛身離開輪椅,朝她撲來。
聞聲斷位,凌厲的招式猛地向君晚寧襲來,月光下,一白一紅兩道身影裙擺飛揚。
君晚寧仰身后退,心中瞬間涌現(xiàn)出滔天恨意。
她抽出卷在腰間的軟劍,與謝辰驍纏斗起來,掃起園中一片塵土。
謝辰驍聽到劍鳴,忽而笑了:“你躲開本侯的人,就是去偷偷買了這個?”
君晚寧不作答,冷冷道:“謝辰驍,你是不是以為,你的眼睛已經(jīng)萬事大吉了?”
她手挽劍花,軟劍如同水波,在月色下閃著鱗光。劍身線條柔軟,如同一滴溫柔毒。
謝辰驍皺眉道:“你什么意思?”
“你修復(fù)盲眼所需的藥膏非我不可調(diào)配,你以為你現(xiàn)在就能拒絕我的要求了嗎?”
謝辰驍一愣,卻不是因為君晚寧的話,而是她的聲音。
她的聲音里不止有怒,有痛苦,還有恨。
她為什么痛苦?她又在恨誰?
恨他?
恨他娶了她?
君晚寧腦海里閃著前世今生的一幕幕。
她將母后的寵愛分給君晚清,和她同享嫡出公主的尊榮,她將熾熱的愛戀毫無保留獻給譚越,為他爭取父皇對譚家的信任。
可他們都是狼!
貪婪又冷血無情!反咬人的狼!
成季趕到的時候,院子里已經(jīng)沒有一棵好草好樹了,遍地都是二人打斗中砍掉的枝葉。
休憩所用的石桌也已震裂,碎成兩半。
他眼皮狂跳,“我的老天爺,我不過是出去拿了條浴巾,怎么回來就成這樣了?”
謝辰驍此刻早忘了君晚寧那句辱罵,只震驚于她此刻滿腔的恨怒。
她一個萬千寵愛中長大的女子,何來如此深重的怨念?
沈夢瑤,你真如外人所看到的那樣嗎?
你身上究竟藏著什么秘密?
成季突然沖了上來,邊跑邊喊:“住手!住手!”
二人的武器分別都在傷到他的前一瞬停下,整個院子瞬間靜了下來,成季聽到自己心臟撲通撲通狂跳。
軟劍“哐當”一響,君晚寧毫無預(yù)兆地癱軟倒地,暈了過去。
謝辰驍聽到聲音,立即吩咐:“叫老福過來!”
老福被成季從夢中叫醒,迷迷糊糊只聽到“夫人”兩字,話沒聽全就直接提著藥箱就跟了過來。
看到躺在謝辰驍臥房中昏迷不醒的君晚寧,有些發(fā)愣。
謝辰驍?shù)秃鸬溃骸斑€不快過來給她看看!”
老?;剡^神,趕緊上前為君晚寧診脈,神色有幾分驚訝。
“回稟侯爺,夫人這是情志不舒,氣機郁滯所導致的心氣郁結(jié)之癥,暫時并無大礙,只需開幾副安神的藥便可。”
成季心下震驚,夫人住在侯府,已經(jīng)不開心到這個地步了嗎?
老福想了想,又補充道:“侯爺,容老夫多嘴,夫人前些日子為了醫(yī)治您的眼疾,整日閉門不出,查閱典籍,配藥,尋找轉(zhuǎn)移毒素之法,十分傷神……”
謝辰驍心中一顫。
自從知道君晚寧是個用醫(yī)高手,老福就私心覺得他家侯爺有點配不上夫人,夫人這樣的人,就不應(yīng)該被困在內(nèi)宅,應(yīng)該帶著一身本事走遍天下。
接著說:“夫人自從嫁入侯府便始終郁郁寡歡,侯爺若是憐惜,還請早日……”
成季瞪大眼睛,這老頭子瘋了吧!
他眼看這謝辰驍臉色越來越難看,飛速把老福的藥箱收好,推著他往外走:“老福你胡說什么?”
“欸……欸!老夫還沒說完!”
“說什么說!你趕緊下去給夫人抓藥吧!”
成季恨不得堵住他的嘴,這老頭怎么回事?
按他說的意思,夫人就是因為嫁給侯爺才心氣郁結(jié)的嗎?
雖然他覺得有這種可能,但是這話不能當著侯爺?shù)拿嬲f出來??!
二人都離開后,房間靜了下來。
謝辰驍獨坐在床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床上的君晚寧發(fā)出微弱嚶嚀,“父皇……母后……”
她額頭滲著冷汗,皺著眉頭,發(fā)出一些似急促、似悲傷的鼻音,好像進入了悲痛萬分的記憶漩渦。
謝辰驍沒有聽清,靠近了些,“沈夢瑤,你說什么?”
“晚寧!你快給母后下來!”
小晚寧跨坐在皇后宮中那棵高大的銀杏樹枝椏上,低頭去看急得快要顧不上儀容的皇后,和滿宮上下驚慌失措的宮人。
揚著腦袋大喊:“兒臣不下!除非母后答應(yīng)兒臣一個條件!”
皇后什么都顧不上了,連連答應(yīng):“只要你肯下來!母后什么都答應(yīng)你!”
小晚寧露出一個狡黠的笑,繼而滿臉嚴肅,大聲道:
“兒臣要母后去同國子監(jiān)的老祭酒說,不許給太子哥哥和三姐姐布置那么多課業(yè)!”
樹下的皇后,和停在門外的皇帝,及他身旁的小太子和三公主都是一愣。
接著他們便聽到小晚寧大聲的控訴:“那老祭酒實在可恨!總是給太子哥哥和三姐姐布置那么多課業(yè)!太子哥哥和三姐姐都沒時間陪兒臣玩了!”
身后不遠處傳來中年皇帝沉沉的咳嗽聲,小晚寧心覺大事不妙,縮著脖子緩緩回頭。
看到父皇嚴肅的眼神,瞬間嚇得身體發(fā)軟,整個身體向后仰去。
所有人都看著小公主在那高聳的銀杏樹上搖搖欲墜,皇后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一道玄色身影快過了所有侍衛(wèi),飛身而上,接住了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的小公主。
小晚寧睜開眼,哇的一聲便大哭了出來,“太子哥哥!”
“晚寧,別怕?!?p> 那聲音溫柔而堅定。
晚寧,別怕。
畫面一轉(zhuǎn),一個遍體鱗傷的男子將她護在身下,“晚寧,別怕……”
“七妹妹,你聽外面那是什么聲音?!?p> “將反賊君晚承帶進來!”
“君晚清!你弒父殺兄!助譚家謀反,毀了大昭!你不得好死!”
凄厲的嘶吼中夾雜著詭異的笑。
君晚寧的身體忽然抽搐掙扎起來,像是夢見了什么吃人的猛獸,面容蒼白,驚恐萬分。
謝辰驍聽出她是魘著了,莫名跟著慌了一下。
“太子哥哥……”她呢喃著。
沈夢瑤,夢話中會有你的秘密嗎?
謝辰驍緩緩壓低身體,側(cè)耳去聽那微弱,帶著驚恐和委屈的呢喃。
他越靠越近,臉頰漸漸能感受到少女皮膚上的體溫。
謝辰驍被這細小的聲音撓得心癢癢的,她在哭?
什么都聽不清。
在好奇的引導下,某個冰涼,柔軟的東西觸碰到了謝辰驍?shù)亩梗又淅镆脖还嗳胍豢跍責岬暮粑?p> 他整個人一愣,眉峰微不可察地跳動了一下,酥麻的感覺蔓延了他的大腦。
瞬間,整只耳朵燒起來了。
喉結(jié)緊張地上下滾動。
謝辰驍摸索著替她蓋好被子,離開了房間,有些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