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長生的枷鎖
后來,父皇想讓他身體能好些,給他找了修仙的門派。
把他送去蒼辰山派,拜了柳重錦為師。
入師門之后,他便長住蒼辰山派,但是每一年會回宮兩次探親。
分別是中秋節(jié)和年終的年節(jié)。
第二年年節(jié)時,他再次回宮探親時,他母妃在他回宮那日自殺了。
他照例去給容貴妃請安時,看到了她留下的血書。
上面寫著:“長生,你要長長久久的活下去?!?p> 鮮紅的文字,映入年僅6歲的孩子眼中。
刺目又鮮明,讓人想不印象深刻都難。
扎得他心痛到無法呼吸。
那日他永久的失去了那個從來沒愛過他的母妃。
那個本來就不愛她的母妃。
只是他并不覺得輕松,反而感覺到了沉重。
好似他母妃的結(jié)局,是因為他降生的原因?qū)е碌摹?p> 那個女人以為她死了就解脫了。
父皇卻下令把這個不愛自己的女人葬入帝陵,百年之后,他們死也要同穴。
那時候,6歲的徐長生,聽到這個消息時。
只以為父皇愛自己母妃愛到違背了禮制。
他那時候覺得他父皇和自己一樣可憐。
一直在期待著一個不會愛自己的人,能垂憐自己。
母妃離世之后,徐長生回到蒼辰山派,給自己取了一個道號:“清風(fēng)。”
當(dāng)時柳重錦問他:“小長生為什么要取清風(fēng)這個道號?”
徐長生搖頭,不愿多說,只對柳重錦道:“清風(fēng)好聽?!?p> 柳重錦撫摸著他的頭,笑的慈祥:“確實好聽?!?p> 此時此刻,活了兩百余年的徐長生跪在墓前喃喃道:“長生終究是您賜給我的枷鎖。”
他贖罪般自虐的活了兩百余年。
可悲又可憐。
“希望這是最后一次來祭拜您了?!?p> 他慣例說出這句每一年都會說的結(jié)束語。
每一年他都希望是最后一次。
因為母妃給的枷鎖,他不會自我了斷,但是他一直期待著能有一個意外。
能有一個什么意外事件,讓他解脫。
結(jié)束語說完,徐長生起身,拍了拍他膝頭的塵灰。
一側(cè)目,發(fā)現(xiàn)淡月凌空站在不遠處。
她身后跟著自己同門派的兩個小輩,那兩孩子他都見過,經(jīng)常來他院里送東西。
只是此刻,那倆孩子雙目無神,猶如提線木偶一般。
心魔本是可以直接傳送回人間城的。
卻突然感覺到徐長生悲涼的情緒。
徐長生給人的感覺一直是風(fēng)輕云淡,看淡生死,隨遇而安的淡然性子。
心魔從未在他身上感覺到如此悲涼、憂傷的情緒。
她有些好奇,想要探究到底是什么讓徐長生這般憂傷。
所以她沒急著回城,特意繞了一段路來此。
心魔看著徐長生身后的陵墓,淡淡開口:“他們是你的父母?”
徐長生點頭:“是?!?p> “他們對你好嗎?”心魔聲音有些柔和。
和徐長生說話,能讓她的心平靜下來,不會那么浮躁。
這是她難得的,能平靜的和什么人說兩句話。
面對這個問題,徐長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父皇日理萬機,偶爾才會來關(guān)心一下皇子們。
她母妃對他不聞不問,保持著眼不見為凈,總是忽視他。
她母妃只是不愛他,卻并未特意苛待過他。
也不會故意打罵他,故意無理取鬧的欺辱他,更不會教唆下人欺負他。
怎么算對他好,怎么算對他不好,他并不知道。
“無所謂好不好,于我父親而言,我的存在可有可無,不會優(yōu)待我,也不會忽視我,于我母親而言,我的存在猶如空氣?!?p> 他父皇的皇子很多,少他一個無足輕重,多他一個,也不會得到任何優(yōu)待。
他父皇一向公平。
他母妃只拿他當(dāng)空氣,不管不顧,放置在一邊。
得到了徐長生的回答,淡月想,徐長生的父母,沒有湛露的父母好。
但即便是徐長生這樣父母對他不管不顧的態(tài)度,于心淡月而言,也是她無比向往的待遇。
她淡淡的望著徐長生身后的陵墓。
思緒飄飛到了從前。
她出生在一個普通人家,家中父母重男輕女。
很小的時候,家中的活計就沒少干。
父母嫌棄她是個女孩,夫妻二人每天就想著再生個兒子。
母親在家什么活都不做,她要養(yǎng)身體,據(jù)說養(yǎng)好了身體,才能生到男孩。
在她4歲時,她母親懷孕了,不久之后,如他們所愿,生下一個兒子。
她也滿心歡喜的迎接著自己親弟弟的出生。
那時她覺得弟弟出生之后,父母的愿望就實現(xiàn)了。
等父母的愿望實現(xiàn)了,心情變好了,就會對她好些。
到時候,母親也不用再繼續(xù)養(yǎng)身體準(zhǔn)備生兒子,會跟著一起做家中的活計。
那樣她就輕松了,她不用再做那么多的活了,母親會分擔(dān)走一部分的。
可是她滿心的期待并沒有實現(xiàn)。
有了弟弟之后,她母親要全心全意照顧弟弟,還是不干活。
她不僅有干不完的活,還多了一份同一家的孩子,不同待遇的落差感。
父母會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留給弟弟,無論是吃的、穿的,還是用的。
不僅如此,一旦弟弟是因為她的緣故哭了,她就免不了一頓來自父母的毒打。
就一件很小的事,她弟弟拿著一根棍子玩兒。
小孩子手上沒個輕重,就要用棍子打她,她就把棍子從弟弟手中奪走扔到了一邊。
弟弟沒打到她,不樂意的哭了。
聞聲趕來的母親撿起地上的棍子就開始打她。
她弟弟見她挨打,就在旁邊咯咯笑。
從此以后,他弟弟就掌握了欺負她的秘訣。
只要自己在姐姐身邊大聲哭,父母就會過來打姐姐。
她的日子變的更加難過,挨打的頻率也逐步增加。
她十二歲那年,父母為了給弟弟更好的條件,把她賣給了一戶人家當(dāng)丫鬟。
賣她的錢,全部留給弟弟花。
她想不通為什么同父同母,待遇方面卻有這么大的差異。
就因為她是女兒嗎?
思緒停止,淡月望著那方墳?zāi)埂?p> 墳?zāi)故峭稣叩臍w宿,是承載生者思念的地方。
她不知道別人祭拜亡故的父母時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情。
但是她感知到了徐長生悲涼的心情。
她問:“祭拜亡者時,都是這般悲戚嗎?”
“又是為什么而感到悲戚呢?為那死去的人嗎?”
她想,那應(yīng)該是一個生者很愛很愛的人,只有自己愛惜的人離世了,生者才會感到悲戚吧。
可惜她的生命歷程中,從未有過那樣的人。
徐長生注意到她的用詞,他想,自己剛才的心境竟然是悲戚嗎?
徐長生笑笑:“悲戚不一定是為了亡者,也可能是為了活著的自己而感到悲哀。”
“另外,祭拜亡者,并不一定會感覺到悲戚。”
“亡者有很多種,有自己的親人,愛人,友人,也有可能是敵人?!?p> “我們祭拜敵人的時候,不僅不會感到悲戚,甚至還會感到愉悅?!?p> 心魔了然,原來還可以祭拜敵人,那么她恨的那些人也是可以去祭拜的吧。
她當(dāng)時錯了,她殺了自己父母和弟弟之后,不應(yīng)該讓他們曝尸荒野。
應(yīng)該給他們建一方矮矮的墳?zāi)埂?p> 自己時常去祭拜一下,在他們墳頭諷刺幾句,讓自己身心愉悅一番。
突然覺得沒給自己父母設(shè)立墳?zāi)褂行┬∵z憾。
不過轉(zhuǎn)而,心魔又想到,她還有其他恨的人,那些人都是有墳?zāi)沟摹?p> 之后她可以去找找那些古老的墳?zāi)?,時而去他們的墳頭祭拜一下。
毫無任何祭拜經(jīng)驗的心魔又問:“祭拜敵人時,通常如何祭拜?”
徐長生:“敵人啊,不用供品,不用紙錢,可以給他們準(zhǔn)備一點他們討厭的東西,燒給他們?!?p> “總之,你怎么愉悅,你怎么來。”
怎么愉悅怎么來?心魔腦海里有了畫面。
她可以時常去鞭尸一下那些人。
心魔覺得自己今晚學(xué)到了很有用的東西。
時候也不早了,她該回去了。
她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徐長生卻叫住了她。
“淡月姑娘,你打算帶我兩位后輩去哪里?”
心魔腳步一頓,是了,她是在蒼辰山派山腳下遇見的徐長生。
也是蒼辰山派的范圍,受蒼辰山結(jié)界所保護。
所以徐長生理應(yīng)也是蒼辰山派的人。
自己擄走的確實是徐長生的同門后輩。
“我請他們?nèi)プ隹??!?p> 即便她下不了手殺徐長生,卻也不會因為徐長生就放了能威脅湛露的人質(zhì)。
一開始她本來手握湛露父母的魂魄。
必要時可以拿出來威脅湛露、激怒湛露。
都怪南雀多事,偷走了她手上很有力度的兩個人質(zhì)。
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抓了這兩個小的作為人質(zhì)。
只希望這兩個小的能引起湛露的情緒波動。
徐長生也知道,面前這個女子其實很危險,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戾氣。
魔氣繚繞,不是什么善茬。
他不知道對方為何會優(yōu)待他,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臉還不夠大。
不可能讓人家放人,人家就會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了兩小輩。
可是冥冥中,他有一種自信,他覺得只要自己跟著去,這兩個小輩就不會有危險。
他提議道:“那不如帶我一個?!?p> 心魔淡淡看了他一眼,徐長生于她而言,夠不成威脅。
只要徐長生不多事,她便可以默許他跟著。
心魔啟動傳送陣,把自己和兩小的,以及徐長生一起傳送到人間城的大殿里。
到了大殿之后,心魔不再管徐長生、卯正和戴佩嵐三人。
已經(jīng)到了她的地盤,這三人的修為翻不出什么浪來。
她需要做的事情是去把湛露放進城來。
再把與湛露同行的人困死在迷陣中。
她要讓湛露孤立無援的來,再孤獨的被她殺死。
心魔放著三人不管不顧的離開了大殿。
恢復(fù)意識的卯正和戴佩嵐二人。
“咦,這是哪里啊,我們睡著這功夫,換客棧了?”
卯正看著豪華大殿的布置,詫異道。
他睡著換的客棧,戴佩嵐就說是他哥抱過來的,那他肯定又是被他師尊用劍挑著過來的吧。
上次被他師尊挑回去的事情,他后來從他師娘那得知了。
他就奇怪自己怎么會腰疼,結(jié)果是被勒的。
想著,他下意識去摸了摸自己細腰帶的地方。
“不痛?!?p> “奇了怪了?!?p> 難道這次不是師尊挑的他,不會是戴佩嵐他哥順手帶的他吧?
戴佩嵐他哥真是個好人呢,卯正深感欣慰。
戴佩嵐心更大,他也不去思考自己是怎么來的,來都來了,還想怎么來的干嘛?
他轉(zhuǎn)著圈觀賞整個大殿,附和道:“還別說,這地方不錯,宏偉、磅礴、豪華?!?p> 他看著整個大殿的裝潢和布置,贊賞的直點頭:“不錯,不錯,真不錯?!?p> 突然視線一轉(zhuǎn),他掃到坐在一邊的徐長生。
他欣喜道:“咦,清風(fēng)師兄,您什么時候來的?。俊?p> 全程看著兩傻小子犯傻的徐長生有些心累。
現(xiàn)在的小輩們有些過于無憂無慮了,被保護的太好,缺少緊張感。
到了一個人生地不熟,充滿危險氣息的地方,還能優(yōu)哉游哉的欣賞別人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