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只布了八只冷碟,看來酒會才開了個頭。原呦輕輕地呼了口氣。面前的盤子里,疊了小小一堆食物,原呦心里一暖,轉(zhuǎn)頭朝江一吟道謝。
“這幾樣都都挺好吃,要是不介意,就都嘗嘗”,江一吟笑得很大,眼神在食物和原呦之間來回切換。又問原呦要不要喝果汁。
原呦搖搖頭,她不喜歡喝果汁。她習慣喝白開水,但此時服務員都聚在門口處,離得遠。她調(diào)整下坐姿,決定來點紅酒,順帶壯壯膽。今天的場合,她已經(jīng)很久沒來過。今天的裝扮,也是隆重到有些不習慣。
Amy引薦的裁縫師傅是位老法師,她家三代,從外婆起,但凡是重要場合,肯定要去找他。所以造型的挑選上,原呦異常的乖順,給什么穿什么。原呦今天的裙子款式簡單,長度及膝。鵝黃底的垂墜料子,釘足了小小的珠子。珠子以菱形錯落在衣服上。珠子以同色系為主,調(diào)嵌綠、藍。頭上挽了一根暗綠色的絲絨帶子。腳上是一雙銀色的中跟。Amy還幫她上了個淡妝。
“好了,今天你點到誰,誰就愿意做你的蓋茨比”,Amy右手捏著口紅,左右叉腰,退到一尺遠看著原呦,眼里盡是滿意。
想到Amy當時的模樣,原呦笑著抿了口紅酒。恩,依然澀澀的單寧,依然不好喝。原呦輕晃杯身,又抿了一口。和葉弇還在一起時,他也帶她出席過大小的宴會、酒會。也是葡萄美酒,盛在大大小小的酒杯里。葉弇會饒有興致地教她區(qū)分不同的酒杯中所裝的酒類。比如,細長的酒杯中裝的香檳杯,因為要給氣泡預留足夠的上升空間。杯身圓胖些的,適合盛勃艮第,可以增加紅酒跟空氣的接觸面積,以散發(fā)更多酒香,同時方便果味和酸味充分融合。這樣的談興在葉弇身上時少見的,他應該是喜歡紅酒的、甚至仔細研究過,難得密密地跟她說了一大堆。她不懂酒也并無天賦興趣,但很會點頭。
原呦將杯中最后一口酒倒進嘴里,撓了撓江一吟的手臂,眼神瞟了瞟酒杯。江一吟正在給原呦夾菜,手里還握著公筷,毫無防備之下,手一抖,湯汁濺到襯衫前襟,臉上閃過無奈之色。重新揀了一只怪味章魚足,放到原呦碗中。
原呦一臉的感動,找出便攜去漬筆,遞給江一吟。這是她和可樂吃飯的標配,小孩子狀況多,便攜去漬筆是她淺色衣物的大救星。
湯漬的位置靠近下巴,江一吟抻著脖子涂抹得很努力。江一吟和鹿小鳴真是很不一樣,如果鹿小鳴遭遇這種狀況,大概率撅撅嘴,要求她幫忙的。想到這里,她笑嘻嘻地拿過江一吟手中的去漬筆,幫他處理。好在污漬不大,原呦松了口氣。今天江一吟的前女友也參加酒會,雖然還不知道具體是哪位,但不能讓他先丟了聲勢。而且人家是攜未婚夫而來,因此原呦今天務必也要和江一吟和美一番。
臺上正播放著他們醫(yī)學院的院長寄語,宴會廳的燈光被調(diào)得非常暗,原呦的近視度數(shù)不深,今天就托大沒有帶隱形。光線影影綽綽,原呦不免湊得更近,確保沒有污漬遺漏。江一吟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氣,有點像下過雨的森林,很好聞。原呦默默又吸了幾口。
“沒關(guān)系的,呦呦,一點點,也看不清的?!苯灰鞯穆曇粼陬^頂,很是克制含蓄。還輕輕推了推原呦的肩膀,又劃過去。
原呦沒作聲,燈光重新調(diào)亮后,又湊過去檢查一遍。確保無虞,還順手平整了江一吟的領(lǐng)口。眼神中透露著修補后的滿意。
江一吟撫了撫胸口,打量著原呦的臉色,手背貼向原呦的額頭:“你是不是喝醉了,臉這么紅?!”
原呦捂了捂臉頰,肯定地搖頭:“我沒有醉!”
江一吟又笑著握了握她的手臂,仔細端詳著:“你連臂膀都紅了。再給你倒一點點,不能再多了?!?p> 原呦試圖護住手臂:“是真的,真的沒有醉!”
9點不到,原呦已經(jīng)塞了一腦袋的未來醫(yī)學展望,以及中國校友會未來展望。但人卻越來越放松,Isabel來捧杯并打趣江一吟的時候,原呦都能和她開懷大笑。雖然她并沒有聽清Isabel打趣的內(nèi)容。酒精一寸寸舒展緊張、局促,面前的一切都像是慢幀的,有江一吟開開闔闔的嘴唇,也有Isabel閃閃發(fā)光的雙眸。
江一吟托著她的手臂,半哄著帶她離開。走到大堂,原呦突然要轉(zhuǎn)回去和Isabel道別,臉卻撞在他的肩頭。還沒來得及發(fā)聲,江一吟已經(jīng)撫上了她的鼻梁,還不忘將滑落在地上的大西裝,攏回原呦肩上。
“好啦,我的小祖宗,Isabel也醉得差不多了,已經(jīng)由其他人送回去了。我送你回家,下次再聚?!?p> 原呦摸著自己的鼻子,鼻子上似乎還有江一吟的一些潮氣和暖意。這么懇切又耐心,原呦不好意思再掙扎。隨即又想到江一吟的前女友狀況,遂抬頭看向他,一臉的期待:“啊,今天我表現(xiàn)好不好?沒有給你丟臉吧?在你前女友面前?!?p> 乍聞之下,江一吟愣住,轉(zhuǎn)頭哈哈大笑,一派爽朗:“沒有,絕對沒有。呦呦今天漂亮又體貼,大家都在看你!”
原呦覺得自己的臉一定燒起來,不然怎么會這么燙。酒精是個好東西啊,令人膽肥,心卻不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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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之后,原呦只覺疲累,意識還算清明,但身體疲乏。心臟在胸腔內(nèi)共鳴,整個腦袋都在共鳴。膝蓋和腳腕都有些酸脹。上臺階時還踉蹌了下,多虧江一吟扶住。說起來時有些不好意思,大晚上人家特地送她回來,她也沒請對方喝杯茶--確實有些晚了,而且她太累了。
門鈴卻響了,估計是她落什么東西,江一吟又給送回來了。以前也發(fā)生過。
門外是一張冷峻的臉,是鹿小鳴。
記憶里,兩人也沒有談論過住址的機緣。上次不歡而散后,和鹿小鳴就再沒有聯(lián)絡過。乍然相見,原呦呆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原呦撥了撥額前的頭發(fā),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呦呦,原來你住在這里。為什么你連家住哪里都不肯告訴我?”,一雙眼睛直直看著原呦。
原呦沒準備好這個問題,再次呆住。鹿小鳴長著一雙鳳眼,此刻眉眼輕垂,眼角似乎泛著紅血絲。她隱約覺得不太合理,可是對方一副委屈至極的表情。
“我都不能去你家里坐坐嗎?”鹿小鳴眉頭蹙起。
原呦下意識的側(cè)身,想請他進來。下一刻被抱住,鹿小鳴悶聲悶氣:“呦呦,我好想你?!?p> 原呦被緊緊圈住,鹿小鳴的臉貼在肩頭,甚至帶了些哀怨。他的氣息掠過肩,又掠過頸,最后透過手掌,熨燙進腰部。她完全不知道作何回答。這個問題太難了,她從來沒有預想過。鹿小鳴說的內(nèi)容,她也完全不理解是什么意思。她的腦海中只有心臟的轟轟然。鼻息間縈繞的是,衣物在冬天的陽光下曬干的味道。
她掙扎著挪動雙手,撫了撫鹿小鳴的腰示意他抬頭。她想問他用什么香水,這個味道她很喜歡,她也要去買。鹿小鳴垂眸看著原呦,他的眼里的血絲更明顯了,鼻頭、嘴唇也被壓得皺皺的。原呦不忍心這么嬌艷欲滴的嘴唇皺起,大拇指已經(jīng)撫了上去。
鹿小鳴的眼神瞬間暗下來,幾乎是呻吟著她得名字,吻了下去。
夏天將盡,怎么還會這么潮熱。鹿小鳴又怎么這么燙。肌膚相貼之處,好像有水汽彌漫,又滑又黏。原呦覺得非??诳?,她用盡最后一絲清明,去扶鹿小鳴的臉,告訴他自己嘴巴好渴,想喝水。
鹿小鳴的眼神掃過原呦濕漉漉的嘴唇,脖子,最后落在領(lǐng)口,他眼神更暗:“呦呦乖,我也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