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我只是個大夫,不是神仙
聽到這句話,祈鈺握著茶杯的水也微微一頓。
這個問題,她也回答不了。
柳聞聲這個病,說難治也難,說不難也不難。
就像莫青山說的一樣,是無根之癥。
只要找到了那個根,自然就能治。
可若找不到,很有可能一輩子也治不好。
祈鈺斟酌了一下,淡淡道:“這些年,皇后一直在給他下毒,他的根基早就被損壞得差不多了。想要治好,雖然絕非沒有可能,但也不是一件易事?!?p> 她沒有把話說死,但也不能無端給人多余的希望。
這已經(jīng)是醫(yī)者的慈悲心了,雖然聽起來有些冷淡。
可醫(yī)生又不是神仙,只能盡力而為。
封越沉默了一會,才看向她,眸光中帶著期盼,“可是我聽說,你救活了齊王。”
祈鈺倒是笑了笑,“你又怎么知道是我救活的?”
京城里傳的一直都是,她是天降福星,所以才能把齊王從鬼門關(guān)里帶回來。
可從來沒有人說過她會醫(yī)術(shù)。
不過,這種話也是聽聽就好了,拿來當(dāng)茶余飯后的談資還行,沒有人會真的相信。
封越抿了抿唇,才道:“上午那會,我看見你在詠春堂里?!?p> 祈鈺這才了然地“哦”了一聲。
合著,這人一直在暗中跟蹤他們。
這樣的話,他肯定也聽到了當(dāng)時她跟柳聞聲說的話。
難怪,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祈鈺又坐回到躺椅上,自顧自給自己倒了杯茶,緩緩開口道:“我也只是個大夫,不是神仙。”
能不能把人救活,得看這人得的是什么病,是否還有得救。
封越自然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原本還淬著光的眸子倏地又黯了下來。
半個時辰后,莫青山從屋子里走了出來。
封越忙抬起頭來看他,語氣急切地問:“莫前輩,我?guī)煹艿牟≡趺礃恿耍俊?p> 莫青山剛從昏暗的屋子里走出了,眼睛還未適應(yīng)外面的光明,陡然聽到個男子的聲音,嚇了一跳。
“你是誰?”
封越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有些急了,赫然道:“晚輩封越。”
“封越?”莫青山捋了把胡須,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但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
年紀(jì)大了,時常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
他也不再糾結(jié),知道這人不是什么歹徒就行。
喝了杯茶,才慢聲道:“你師弟這病難治,我也與他說過了,看得出,他求生意志也不是很強(qiáng)。”
封越神色黯然地垂下頭,“難治也無妨,還望老前輩多想些法子救他?!?p> 莫青山卻老神在在地?fù)u了搖頭,“我的話你怎么只聽了一半,難不難治是我要操心的事,你既然是他師兄,就該勸勸他,讓他想盡法子也要活下去,而不是放棄?!?p> 聞言,封越雙眸有些失神,似是回憶起了什么,又像是腦海里一片茫然。
莫青山也不指望他能說出什么來,把自己該說的話說完就算是盡職了。
他去藥房里抓藥去了,留下祈鈺和封越兩人在后院里。
祈鈺將話本子一丟,起身對封越道:“你別在外頭站著了,我看著都覺得累得慌,進(jìn)屋去坐坐吧?!?p> 她知道封越這會是關(guān)心則亂,心里定然是不舒服的。
只有抬出柳聞聲來,他才能聽進(jìn)耳朵里。
果然,一聽說要進(jìn)屋子里,封越登時抬起頭來,神色有些緊張,語氣失落道:“可是,小柳兒不想見我?!?p> 祈鈺暗嘆了一聲,心道,這兩人真是同門師兄弟,都是死腦筋。
她也不再多話,直接將人一把推進(jìn)去,淡聲道:“你找個凳子坐下,聽我跟你說?!?p> 封越依言照做,目光卻一直望著躺在床榻上,還陷入昏迷之中的柳聞聲。
祈鈺給他倒了杯茶,沖他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喝吧?!?p> 封越像個木頭似的,沒動。
祈鈺無奈搖了搖頭,“若是你不好好照顧自己,那誰來照顧他?”
這話戳到了封越的心窩子上,他抿了抿唇,將茶杯拿起,將還溫?zé)岬牟杷偷毓嗳肟谥小?p> 跟個機(jī)器人似的,讓他執(zhí)行什么命令,他就做什么。
多余的事一件不做,多余的話一句不說。
祈鈺打了個響指,讓他回神,才悠悠開口道:“他為什么要讓你走?”
封越干澀出聲:“因為他不想見到我。”
祈鈺笑道:“若是他不想見到你,又為何準(zhǔn)許你一路跟來?”
這回,封越愣了愣,沒有馬上回答。
祈鈺也不著急,邊喝茶邊等他慢慢將事情縷清。
凡世間很多事,都是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
并非因為身處局中的人一葉障目,看不清對方的心思。
而是他害怕面對那個答案罷了。
許久,封越才緩緩道:“因為,他并非不愿意見到我,只是怕拖累我罷了。”
祈鈺欣慰地點點頭。
多好,木頭也開竅了。
柳聞聲武功高強(qiáng),想要甩開封越,不過分分鐘的事。
再極端一點,直接將人打成傷殘,不就跟不上他了嗎?
可他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卻沒有半點行動。
這種行為,也無異于一種默許。
封越終于直面了自己的內(nèi)心,眉頭也驟然松開,語氣堅定了幾分,“往后,我不會離開他半步。”
祈鈺對他們之間那些彎彎繞繞不是很清楚,可緣分這兩個字,最是難得。
柳聞聲找了他十年,從未有一刻想過放棄,也從未有過半點這個人可能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的想法。
因為封越是他在人間的最后一點眷戀,只要一日沒有找到人,他就會找下去。
封越雙眸中浮現(xiàn)出些許痛色,他忽然起身,緩緩走到床榻邊,看著神色蒼白躺在那里的人,只覺心里想被人掏了個洞似的,冷風(fēng)直往里面灌。
冷得他發(fā)寒。
他對著這張被人皮面具覆蓋的陌生面孔仔細(xì)端詳了良久,好像要透過這層人皮,看到這人原本的樣子。
這一刻,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那個總是跟在他身后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
可那又如何,他也不再是當(dāng)初的他了。
幸運(yùn)的是,他們又重逢里。
往后,也不會再分開。
祈鈺見他情緒平定了下來,便出去了。
有些事,不是不想問,而是還不到時候。
她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夕陽的余暉將整座王府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輝。
正欣賞著變幻萬千的云,春蘭突然急急忙忙跑來,對她道:“王妃,宋小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