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時剛過長生就醒了。
臥室外間幾盞未熄滅的油燈，在紙窗上投出搖曳的影子。
長生望著它們，想象著皇宮那高大的宮闈。
……
“長生兒，你醒啦。”竇氏坐起來，摩挲著開始穿衣服。
“母親也醒啦?！?p> “睡不踏實，自己穿衣么，要不要人幫？”竇氏披上衣服，開始收攏一頭青絲。
“我自己來，母親，我想穿那套。”
說罷長生也坐起身來，手腳利索的穿好深衣，在女婢的幫助下洗漱完畢。
這邊母親已將入宮的衣服放在榻上。
上身是云錦中的妝花羅織成的藏青短袍，下身是蘇繡的白色綢緞褲子，再配一雙小牛皮靴子。
穿戴完畢，女婢翠兒望著銅鏡中的少年，贊嘆道：“還好三少爺平日不喜出門，若如此打扮出去，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官家的小姐。”
“沒錯，這是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竇氏也在一旁打趣道。
長生聽罷佯裝生氣，伸手就去撓翠兒的癢癢肉，二人在房內(nèi)你追我趕，笑聲不斷。
兩人鬧夠了，重新整理了下妝容，待李淵收拾停當，一家人便出了大門，上了馬車，趁著星光往太極宮的方向去了。
到了太極宮，母親帶著長生由宮人引著進了側(cè)門，一路來到后殿之中。
剛進后宮正殿，長生便仿照母親，目不斜視正面筆直的跪倒，叩首唱和道：“（臣妾竇氏）臣子長生，叩見皇后娘娘千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p> 一個溫婉又不失威嚴的聲音說道：“平身吧?！?p> “謝娘娘?！?p> 獨孤端著茶碗細細打量長生，櫻唇輕啟：“外甥媳婦，這就是麥子磨八遍的三郎吧？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p> 長生趕忙起身站直，抬起小臉望向座上之人。
就見一位端莊的女子，身著一件紅色繡花軟袍，側(cè)靠在扶手上。
說話時頭頂百鳥朝鳳的鎏金步搖紋絲不動，一對娥眉下雙目漆黑如墨，明亮如星，微笑著看向自己。
“娘娘恕罪，是我見家父母平時辛勞，想盡點孝心罷了，并非有意浪費糧食，那磨下來不要的最后也都進了二哥的肚子。還請娘娘寬恕則個?！遍L生收起心思，先行認罪。
獨孤皇后面上未見什么表情，轉(zhuǎn)頭問竇氏：“之前不是聽說你生了個女兒，還許了崔侍郎家的小子，怎的……”
竇氏慌忙起身，“是有這么回事兒，這其中緣由，嗯，緣由……”說著眼睛瞟向四周。
獨孤笑笑，“你放心說吧，這都是本宮貼身侍女，可靠的很?！?p> “是是，事情是這樣的……”
竇氏將這事前后起因，原原本本的敘述了一遍。
“哦，原來如此，你們坐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拘謹?！被屎竽锬飺]揮手。
待二人落座后，獨孤說道：“本宮應該早去探望你們，但自打姐姐過世之后，本宮這身子也一直不爽利，加之近些年前朝局勢不穩(wěn)，你們家又出了那么檔子事兒，我若去了難免惹人非議。這一等便遲了?！?p> “娘娘深謀遠慮，凡是都思慮周詳?！备]氏趕忙說道。
“還好這幾年我這外甥差事辦的不錯，你在家也把這幾個孩子都養(yǎng)的很好?！?p> “皇后娘娘謬贊了，是這幾個孩子懂事，尤其是這個老三，聰敏好學。一歲多就識字了，如今《詩經(jīng)》都能背上好些?！备]氏說到自家孩子，眼睛笑的都快瞇住了。
“哦，是么？”獨孤重新打量了一番長生，“看來不僅相貌繼承了你爹爹，才學更是比他強多啦。難得難得，唉……我那孫兒要有你一半聽話就好啦。”
獨孤話音未落，就聽門外傳來一個聲音，“皇祖母你在說我么？”
一個小子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滿頭大汗地跑到獨孤面前，抓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幾口。
“你們看看，整日就知道在外面瘋跑，這就不是個向?qū)W的！”獨孤狠狠的點了點這小子的腦門兒。
“這便是昭兒吧？長的這般結(jié)實?！备]氏指著這男孩笑道。
“是啊，太子的孩子，今年快六歲了，空有一身力氣，腦袋里便是半頁書也裝不進。日日醒來除了吃就是玩，請了不知多少先生，都被他氣走了?！豹毠禄屎筇崞疬@個就頭疼。
長生偷偷瞅了一眼面前的男孩兒，嚇了一跳。
黝黑的皮膚，粗壯的臂膀，旺盛的毛發(fā)。
我的媽呀，這是個黑熊轉(zhuǎn)世吧。
能吃能玩，這倒是讓她想到了二哥如意。
這性子，也難怪獨孤皇后會擔心。
正想著，就見小黑熊正指著自己問道：“皇祖母，這是誰呀？”。
“昭兒，這是你外房的表弟，叫長生。”獨孤解釋道。
“表弟？長生？那他能陪我玩么？”小黑熊一臉期盼的望著獨孤，宮中的同齡人極少，平日陪自己玩耍的都是太監(jiān)宮女，如今見到個歲數(shù)相仿的，小家伙仿佛找到了玩伴，開心極了。
獨孤看向竇氏，見后者一臉的愿意，就點點頭，“當然可以，但是他今天第一次進宮，你要照顧好他……”
“放心吧，皇祖母。走！我?guī)闳タ春猛娴?！”見獨孤皇后同意了，這小子立馬拉起長生往外沖去。
我去?。?！
長生感覺像被一匹脫韁的野馬拽著，腳下一個踉蹌，差點來個狗吃屎。
被拖著跑的長生回過頭絕望的望向母親，卻只看見竇氏眼中的鼓勵和喜悅。
這就是賣子求榮嗎，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算了，毀滅吧。
放棄掙扎的長生，就這么一直被拖著，跑過了一扇扇宮門，繞過了一座座假山，終于在一座大殿前停了下來。
長生扶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歇歇吧，實在……實在跑不動了……”
“不用跑了，我們到啦！”楊昭一指前方的大門。
長生抬頭望著上方書有“正大光明”四個大字的匾額。
心中吶喊道：臥槽，你是認真的么？
作家hcaGwv
求三聯(lián)求月票~~~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