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爭的洪流從未想過要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哪怕是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地圖上都很難找到名字的小村子。
盡管在柒染的庇護下,大多數(shù)戰(zhàn)火都詭異地繞開了村子。
但它依然擋不住滾滾洪流,擋不住命運使然。
在這個平平無奇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一支長蛇般的隊伍悄無聲息地闖入了村子。
他們是永夜國對抗白晝國的軍隊,是無數(shù)支平民組成的軍隊之一,是由絕望與饑餓武裝起來的隊伍。
他們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手中連一把像樣的武器都沒有。
這一支隊伍像一片在亂世里浮動的墳場,每個人都刻著饑餓留下的蠟黃與凹陷,襤褸的衣衫下是瘦骨嶙峋的骨架,許多許多隊伍里的人都僅憑著一口不服輸?shù)囊庵驹诘踔悦?p> 就算是在如此死氣沉沉的軀殼中,每一個戰(zhàn)士的眼神里卻是燃燒著倔強的焰火,他們的步伐雖然不快,卻堅定無比地朝著同一個遠方前進。
或許是冥冥之中命運的安排。
在柒染黑霧環(huán)繞下,這一支隊伍還是鬼使神差地闖入了村子里。
也見到了這一片土地上不應該存在的桃源。
他們瞧見了歡聲笑語,瞧見了面色紅潤的村民,也瞧見了三三兩兩在街頭巷尾閑話家常的老人與小孩。
隊伍停滯了,士兵們不敢靠的太近,他們只是遠遠看著星守村里人來人往,人聲鼎沸的模樣,心中生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和惶恐。
“我們是幻覺嗎?”
“現(xiàn)在永夜的土地上,怎么還有這種地方?”
沒有人敢相信這一片被戰(zhàn)火與干旱反復鞭尸的貧瘠土地上還會有這樣一個欣欣向榮,安居樂業(yè)的村落。
村子里的一切是如此的鮮活。
然而這鮮活的一切卻好似蒙上一片厚厚的灰,叫人看得見摸不著,真實又虛假。
“我回來了?!?p> 為首的男人身材矮矮胖胖,面容透著一股匪氣。
他死死地盯著村子里的情況,眼神恍如陷入了回憶,良久之后,他咽了咽唾沫,揮了揮手,聲音沙啞道:
“走進去看看?!?p> 這人,就是當年從村子里離開的唐娃。
早在干旱開始的時候,唐娃就為了尋找活路上了山落草為寇。
后來,戰(zhàn)火延續(xù)到了山里,土匪頭子帶著所有人下了山,投誠加入了某一個大帥,他們也從山賊稀里糊涂地成為了永夜正規(guī)軍的一員。
再后來,那個大帥被白晝的特務打死了,唐娃子帶著殘部另投山頭。
輾轉(zhuǎn)至今,他的目標就是帶著自己的人與北方的大部隊匯合,共同抵御白晝國的入侵。
他知道前方必死無疑,但他有自己不得不做的理由。
在顛沛流離的生涯里,唐娃早已經(jīng)把自己的生死看淡,唯一的心愿就只剩下將白晝趕出永夜的土地。
這一次故地重游,回到故里,唐娃除了想看看村子里什么情況外,也存在一絲私心,想能否從村子里補充點人手和糧食。
只是,眼前村子里的景色好的讓唐娃頭皮發(fā)麻。
好到唐娃內(nèi)心都發(fā)虛。
這村子何止是好?簡直就是詭異!
他記憶中本應該老態(tài)龍鐘的人,一個個的狀態(tài),說是活蹦亂跳都算虛的!
應該說,全都返老還童了!
這狀態(tài)簡直就和鬧鬼沒差別了。
唐娃走在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路上,每一步路雙腳都在劇烈的顫抖。
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和兄弟們被白晝那一群雜碎用生物武器突襲了,此時此刻正經(jīng)歷著死前的幻覺回光。
“老大,這里氣氛不太對勁?!?p> 唐娃身邊的親信聲音低沉。
他們已經(jīng)算是經(jīng)歷許多生死的人了。
他們這些從無數(shù)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漢子此時此刻卻是被村子里的祥和給嚇得毛骨悚然。
在這一片和和樂樂的氣氛里,他們愣是從空氣中嗅到了致命的危機感,仿佛踏錯一步,他們就會死無全尸。
“是不太對勁。”唐娃面露絕望,步伐沉重。
就在這個時候,唐娃眼角余光瞥見一個深巷中的身影。
巷子深處,若有若無的黑霧飄蕩,一個年輕女人的身影若隱若現(xiàn),正靜靜地注視著唐娃并朝著他輕輕的招了招手。
“這個身影,是娘,娘你居然還……?!?p> 唐娃心頭一震,下意識地朝著唐婆子走去。
可愈是走近,他臉上的血色愈發(fā)的褪去幾分。
當年輕的唐婆子完全地出現(xiàn)在唐娃面前時,唐娃臉上的表情徹底凝固了。
“娘?!边@個字卡在喉嚨里,冰冷而滾燙。
唐娃僵在原地,抿了抿嘴,不敢靠近也不敢后退,眼神里只剩下茫然與無措。
這是他的母親,可這又不是他的母親。
那是他母親年輕時的面容,可那一雙眼睛又是他母親老年時的模樣。
“這是村民們給你們的水和食物,拿著它們,一直往北走,不要回頭。”
唐婆子的聲音空靈遙遠,好似虛幻的人。
她側(cè)過身,讓開一條路。
她背后的路上,堆積著一小堆的水壺,餅子和樹根。
這些物資在這個好似虛假存在的小巷子里如此真真實實的存在著。
一束陽光穿透了終年籠罩村子的黑霧,精準地落在這一堆物資上,為它們鍍上了一辰金燦燦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