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問這些,還是想要趕走自己,是嗎?
裴硯有些躊躇,不知道該不該講出來,忽而,他猛地跪下了,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殿下,不要趕走奴!”
扶櫻微微皺眉,有些不明所以,她只是還沒有想好,該給這小奴安排什么活計,他怎的會誤會自己要趕他走?
看他這樣懼怕離開寧安殿,少女不禁笑著搖了搖頭:“我只是還沒想好,該安排你做些什么,所以才問你想干什么,喜歡不是才可以干的好嘛,你告訴我,你喜歡做什么?”
這話一出,裴硯原本深沉的眼眸,驟然間變的明亮起來,從死氣沉沉一躍到流光溢彩,巨大的驚喜占據了他的胸腔,或許,小公主并不討厭自己。
“奴……能不能跟在殿下身邊?”
這話說的十分直白,可陰暗如他,心間也徒生出了一種膽怯之意,因為,他怕小公主拒絕他,怕自己無法時常伴在她左右。
“奴想跟在殿下身邊,嘗還救命的恩情。”這是他所能想到的,扶櫻最容易接受的理由。
況且,他的確是想要償還恩情的。
扶櫻下意識的想,雖然面前這少年,明面上是自己的隨奴,可她從未打算真的叫他伴在左右,因為,她覺得自己身邊,已經有夠多的人了。
但是,當她對上少年那雙濕漉漉的眼,悲傷、敏感、易碎、懼怕被拋棄,叫人忍不住心生憐憫。
“你想好了?只是想要跟在我身邊?”扶櫻問。
裴硯神色堅定:“只要殿下愿意留下奴,奴甘愿赴湯蹈火?!?p>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向少女挪近了一步,問的惴惴不安:“可以……嗎?”
這樣小可憐的樣兒,加上美人皮囊的加持,沒人能拒絕他的任何請求。
良久,扶櫻輕輕點頭:“自然可以?!?p> “但……”
但?
裴硯以為,她會提條件,畢竟,在他的認知里,所有人都是自私自利的。
聲音便有些艱澀不安:“嗯?”
少年面頰沉上了一層淺淺的落寞,漂亮的鳳眸里充滿忐忑不安,瞧著可憐兮兮,叫人覺得,他一定又是在胡思亂想了。
扶櫻聲音又軟了點:“你不必償還我的恩情,救你,只是舉手之勞,不圖其他的,再者,任何人都會那樣做的?!?p> 不是任何人都和小公主一樣善良的。
而且,她說,只是舉手之勞。
對啊,大魏最尊貴的小公主,做過的善事數都數不清,于她而言,救下自己只是一件比塵埃還小的事,是不會在意的。但對于裴硯而來,是一束光,這輩子都無法忘懷了。
很久,他才輕輕回了句:“奴明白?!?p> 然后,余光偷偷的打量小公主,她正一心一意地看著自己,清澈如琥珀的杏眼只有自己一個人,他好想,永遠都這樣。
扶櫻瞧著他乖順可人的模樣,彎唇一笑,露出左邊一顆嬌俏的小虎牙:“你可以侍奉在我左右。”
裴硯微微抬眸,感激至極的看著少女,那種熱切,渴盼主人撫摸毛發(fā)的神色又回來了。
“但你記住,我最是討厭欺騙與背叛我的人,若是有一天你背叛了我,我定然不會輕饒,會將你趕出寧安殿?!?p> 多么純潔無暇的小公主啊,她的眸光里都是涉世未深的青澀與純善,在她這里,最重的懲罰,不過是趕走。這是朵嬌養(yǎng)長大,被保護得一塵不染的純白芙蕖,讓人不自覺想要自私的收藏。
白皙透亮的上好貢綢,讓裴硯生出了柔美的綢緞被濃墨玷污的罪惡心思。
可面上,他定定的看著她,仿佛是被嚇到了,愣怔了好一會兒,才垂下手掌,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好,鄭重其事回答:“奴定然會忠誠不二的守著殿下,為了殿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奴也愿意?!?p> 這正兒八經的,發(fā)誓似的語氣,倒是叫扶櫻“撲哧”一聲笑了:“不是說過了,不用償還,你不欠我的,在寧安殿當差,也要為了自己才好?!?p> 為了自己?
裴硯心里并不接受,固執(zhí)極了:“殿下救了我,為了殿下,我什么都愿意做?!?p> “那不說此事了,”少年這樣認真,扶櫻有些無奈:“既然想留在我身邊侍奉,那住在西邊的宮人宿屋就不方便了,你明日便搬過來吧,我命人替你將正殿旁的偏屋收拾一番,也好方便夜里當差?!?p> 一顆心驟然緊縮,裴硯意識到,他可以離小公主更近了。
因為緊張,指甲嵌入掌心,壓制著嗓音里隱隱的興奮:“多謝殿下?!?p> 然后,扶櫻站起了身子,牽動著似有若無的芙蕖花香,隨著少年瞳孔里映射的精致裙裾,微微晃動間,纏繞上他的呼吸,經久不息。
裴硯覺得,自己的骨頭都有些酥了,再染上殿內徐徐縈繞的熏香,他最討厭的脂粉氣,也變的甘之如飴。
他開始期待小公主的靠近。
然后,菩薩娘娘好像真的聽到了他不斷翻涌的心聲,扶櫻挨近了他幾分。
她要做什么?
下一瞬,少女那雙柔若無骨的小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輕輕拍動了下,裴硯在她的眸光中,看到的只有友人之間的鼓勵,清清白白,毫無偏差。
“從今往后,記得好好當差?!?p> 當晚,裴硯就搬進了新的偏屋,帶著點迫不及待,他把頭輕輕靠在東邊的墻面上,緊緊地貼著,閉著眼,神色深沉。
因為小公主,就在東邊。
但他也明白,天真的小公主待自己親厚,并不是特殊的,她待寧安殿上下所有宮人,皆同待他一般親厚。
今日來正殿前,他聽到了宮人們的竊竊私語。
“你可知道,那小奴被提到了正殿,聽說他害的殿下受傷了呢?!?p> “這有什么稀奇的,咱們公主殿下一向都是如此善良,待人寬厚,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p> 他以為,自己在小公主心里,至少是有點不一樣的,畢竟,他們的相遇不同凡響。
現在看來,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臆想。
裴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頰,突然覺得頹廢,本以為,美麗的皮囊是有些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