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人生像一個又一個的輪回
上一次阿嫻約我看電影的時候,我在出差,回來后一直沒有空約阿嫻,我給阿嫻打了電話,“中秋節(jié),你放假了嗎?”。
阿嫻說:“放了”。
我問:“看電影嗎?”。
阿嫻問:“哪部片子?”。
我說:“我家附近正在放映的只有《野孩子》”。
阿嫻說:“那就《野孩子》”。
一九九九年,高中畢業(yè)以后,我和阿嫻差不多有十年的時間沒有見面。
阿嫻跑了很多城市,最后回到自己的城市,阿嫻約我看電影,我一口答應。
一見面,時光就像回到從前,阿嫻說:“上一次咱倆看電影還是鐳射廳”。
“???嗯”我很驚訝,在此之前,我只看過一次電影,大學畢業(yè)后,陸宇約過我一次,他說:“去看電影吧,相信我,就算是同樣的片子,電視播出和電影院播出是不一樣的”。
“那一年,我們?nèi)ヤ浵駨d看鐳射,是蔣舟帶你去的,然后,你又帶我去,你不記得了嗎?”阿嫻說道。
“我記得,當然記得”我說道。
在上世紀90年代,一種鐳射影碟進入錄像廳。鐳射影碟比錄像帶更清晰、節(jié)目資源也比錄像帶多,錄像廳慢慢變成了鐳射電影廳。
鐳射電影廳配備沙發(fā)軟座、包廂,環(huán)繞音響,很受年輕人歡迎,蔣舟帶我去過一次,后來,我?guī)О谷ミ^一次,坐同一個包廂。
那一年,去的人不止我和蔣舟,只是,和我坐在一起的是蔣舟,看的是什么,去了哪些人,全忘了,只記得明明是夏天的晚上,蔣舟說:“好冷”。
我說:“嗯?”,雖說興城的夏天是早晚涼,但畢竟是夏天,“怎么會冷,生病了嗎?”。
蔣舟遲疑了一下說道:“沒有生病,可能是喝啤酒了”。
“哦”我恍然大悟般,我從來沒有喝過啤酒,不僅是啤酒,什么酒也沒有喝過,但多年后的我,啤酒,白酒,紅酒都喝過,我從來沒有感覺到因為酒,會感覺到身體的變化,我不會感覺到冷。
所以,二十年后的今天,我第一次想起這件事,一場鐳射影片至少是一個半小時,一個包廂,坐那么近,冷的含義是不是不應該是解讀為什么冷,而是,冷的話,我靠近你一點點,是不是會溫暖一點點,當然,只是猜想,也許,蔣舟就是單純的冷。
阿嫻和初戀有很多故事,我的并不多,多年后,我想起初戀,我愛提及的是,連手都沒有牽過,就分手了,但想起這一段,其實,我的初戀也是制造了機會,可以親近一點點,但我不知道,我還傻傻的問:“為什么會冷?”。
一九九九年,晚飯以后,上晚自習以前,我和阿嫻都在教學樓頂,我們不是復習書,我們都說初戀的故事,說了一年,但現(xiàn)在我記不得彼此初戀的故事。
但我記得很清楚的是,分手后,很多悲傷的情緒,來自于另一個人。
一九九八的夏天,每周一封外校的信,寫信的不是蔣舟,而是王琦。
如果說一九九九年每天和我在教學樓前聊天的是阿嫻的話,一九九八年和我在教學樓前聊天的是阿梅。
阿梅和阿嫻同班,我們從來沒有同班,但那一年,我們交換了很多秘密,我們都收到外校的信。
阿梅的男友大了我們五六歲,那時候已經(jīng)上大學,阿梅的男友上醫(yī)學院,畢業(yè)后并不在興城工作,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幾年前也來到興城工作,更巧的是,阿梅的男友也和我們一個單位,而且,和蔣舟在同一個科室。
蔣舟沒有見過阿梅,但王琦見過,一九九八年,外校的每周一封信,關(guān)注度很大,阿梅和我說她外校男朋友的故事,我也跟她說,寫信的王琦。
阿梅問:“為什么不是蔣舟寫信?”。
我說:“蔣舟也寫過”。
阿梅問:“他們誰寫得好?”。
我說:“王琦”。
阿梅又問:“那他們誰帥?”。
我說:“蔣舟”。
阿梅又問:“所以,你是喜歡蔣舟還是王琦?”。
我沒有回答。
阿梅說:“我想見見王琦”。
我問:“為什么?”。
阿梅說:“我?guī)湍憧纯矗蹒遣皇强梢宰瞿信笥选薄?p> 我說:“我有男朋友”。
阿梅笑了:“蔣舟牽過你嗎?”。
我搖頭。
阿梅說:“江濤牽過我,牽過才算男朋友,在夕陽下,在雨中并肩行走,才算男朋友”。
一九九八年,王琦騎著自行車,在夕陽下把我叫了出來,王琦也撐著一把雨傘,在一個雨天,把我叫了出來,所以,王琦才是男朋友嗎?
我說:“周末,我約王琦”。
那是周末的黃昏,我們?nèi)苏伊艘粋€人無人打擾的地方,我和王琦坐一起,阿梅在離我們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守著。
那是我們提前設計好的,阿梅說:“二十米的距離,她不會打擾到我們,她可以很清楚觀察王琦”。
然后,在學校關(guān)門一起,我們可以一起回去,不會有危險。
那一晚,聊什么,完全沒有印象,唯一記得很清楚的是,在王琦離開我們以后,阿梅說:“王琦可以的,我不知道蔣舟有多帥,但王琦也有不一樣的感覺”。
我問:“什么感覺?”。
阿梅說:“不知道你發(fā)現(xiàn)沒有?王琦的聲音很有磁性,而且,他說話很溫柔,眼神也很溫柔,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溫柔的男生,如果和他在一起的話,一定會很幸?!薄?p> 我笑了,沒有說話,卻把眼神轉(zhuǎn)向側(cè)方。
阿梅說:“說到你心坎里邊了,是不是?”。
我說:“我跟你講一個秘密,王琦會做飯”。
阿梅說:“是嗎?江濤也會,江濤做給我吃過,心里邊很甜,很幸福,就是王琦了”。
我說:“蔣舟很帥呢”。
阿梅說:“帥的男生有很多女生追,他也會追很多女生”。
沒過多久,三石傳來了一個消息,“蔣舟在追一個很漂亮的女生”。
三石很著急,阿妹也很著急,他們著急的并不是蔣舟會不會和我分手,而是我一定要搶在蔣舟提出分手以前分手,否則,被外校男生甩了,在學校抬不起頭。
阿梅說:“這是天意,就是王琦了”。
我寫了分手的信,蔣舟也寫了分手的信,蔣舟分手理由是,“其實,你不懂我”。
我確實不懂蔣舟,蔣舟說得對,我很接受,可是,江舟卻說,王琦很喜歡你,你可以和他在一起,這就驚住了我。
也驚住了阿梅,三石以及同寢室的女生。
阿梅說:“王琦怎么這樣?什么都和蔣舟說的嗎?蔣舟又是什么意思?女朋友是衣服嗎?自己不要了,送給朋友?”。
三石說:“欣欣,咱能有骨氣一點,不要理外校的男生”。
阿梅點頭。
我也點了頭。
我告訴了蔣舟不和王琦在一起,在一九九八年那個夏天以后,再也沒有收到王琦的信。可是,上大學的時候,我和蔣舟上了同一所大學。
“蔣舟和你上同一所大學吧?你們后來再也沒有聯(lián)系?”我和阿嫻在分開十幾年以后再一起看電影的時候,阿嫻問我。
“沒有,再無聯(lián)系”我說道:“關(guān)于蔣舟,所有的故事都停留在一九九八年的夏天”。
“而一九九九年,是我們一起記憶一九九八年走過的夏天”阿嫻笑道。
“嗯,嗯”我點頭道,那一年,不知所措,喜歡過誰,又被誰喜歡過?在教學樓的樓頂說心事,我們不算彼此傾聽,我們算交互秘密。
我們明明都很難受,但我們都假裝無所謂,我們都沒有見過對方口中的人,但我們都知道對方口中的人的所有故事。
十幾年未見,當我們提到蔣舟,我們好像看見了十六歲的自己。
自從阿嫻從外地回來,有好長一段時間,所有上映的新片,全被我和阿嫻看了,我們會抱怨新片上映速到太慢,我們沒有電影看。
慢慢的,很多上映的新片,我們沒有時間去看,我們在等孩子長大,孩子長大了,我們就有了自己的時間。
就像我和三石,晨晨也上了初中,我們就顯得有些無所事事。
和阿嫻看完了電影,便約三石,原本也約三石看電影的,三石沒有過來,只是過來吃晚飯,吃完晚飯,自然是打牌。
這無所事事又無憂無慮的生活,阿嫻還要再等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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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三石:“是不是晨晨上初中就沒事干了?”。
三石點頭:“嗯”。
我問:“都干些什么?”。
三石說:“打牌”。
我問:“經(jīng)常嗎?”。
三石說:“幾乎天天”。
我說:“那就經(jīng)常來家里打”。
人生就像一個又一個的輪回,年少時,天天在一起,慢慢的各自為了生活,不得不各自忙碌,然后,孩子變成了曾經(jīng)年少的我們,再然后,我們剩下大把大把的時間,又能夠天天在一起。
而且,我們很愿意,天天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