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離就離，誰怕誰

　　于朗頭也不回地上了車，一路風(fēng)馳電掣開向公司。

　　他覺得很荒謬，他穿越的那個六年前竟然不是平行世界，唐佳琳的初戀竟然真的不是他，還認(rèn)真的要跟他離婚！

　　太荒謬了，從昨晚酒后莫名穿越開始，他的生活就像一列脫軌的火車，一路朝著詭譎離奇的方向加速疾馳。

　　這樣不行，于朗呼叫Siri，給特助周耀光打電話：“我大概10分鐘后到公司，你通知一下電商事業(yè)部，15分鐘后開會?！?p>　　他要以工作為基點，把一切拉回正軌。

　　“好的，于總，是通知到電商事業(yè)部所有高層么？”

　　“對，不在公司的，安排線上參加?！?p>　　于朗掛斷電話，一邊開車，一邊努力把精神都集中到一會兒要開的會上，心情剛平靜了些，手機鈴聲響起，他媽媽打來電話。

　　“喂，媽?！?p>　　“阿朗，在忙嗎？”

　　“在開車，怎么了，媽？”

　　“去哪了？怎么還自己開車？”

　　于朗應(yīng)付道：“有點兒事，自己開車方便?！?p>　　“啊，我沒什么事，就是上午給佳琳打電話，想問你們晚上回不回來吃飯，她沒接，也一直沒回，佳琳她……”于母的聲音顯得有些不安，“是不是因為南楠的事，生我的氣了？”

　　于朗聽見“佳琳”兩個字就皺起了眉，他還沒有想好怎么處理這事，就敷衍說：“沒有，她去店里了，可能忙得沒看手機。晚上我們就不回去了，改天陪您喝下午茶?！?p>　　于母聽起來松了口氣：“佳琳沒生氣就好。其實我原本想著把南楠也叫家里來，讓她和佳琳見一見……”

　　怎么又提到商南楠？于朗有點不耐煩，生硬道：“沒那個必要，商南楠在公司實習(xí)，就要有實習(xí)生的樣子，和我們私下保持距離。我要到公司了，媽，有空再聊。”

　　“啊……好，好，你忙?！?p>　　于朗回到公司，連著開了兩小時會，才放過高管們，自己下班去赴一個斯諾克球局。

　　他能這么年輕就獲得董事會認(rèn)可，接任集團總裁，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在電商事業(yè)部親手打造出了一套將線下門店和線上平臺完美整合的零售新模式，讓董事會看到了集團轉(zhuǎn)型的方向。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在本市開了兩家打通線上線下的大型生鮮賣場，其他一線城市的門店陸續(xù)也都開業(yè)了，正籌備后面幾個新一線城市的門店，計劃年底前在各地再開設(shè)九家生鮮賣場。

　　模式已經(jīng)成熟，供應(yīng)鏈也能打通，于朗現(xiàn)在唯一缺的，就是錢。

　　他去這個斯諾克球局，就是為了找錢的。

　　四個小時后，于朗坐上回家的車，看見手機上有董凱的未接來電，就給他撥回去：“剛和人談事，手機靜音了?！?p>　　“我知道你肯定在忙?！倍瓌P說完，停頓兩秒，“我給你發(fā)的微信，是不是也沒看？”

　　于朗感覺很累，放低座椅，回了一聲：“嗯?！?p>　　“我中午正好和一個做離婚律師的朋友一起吃飯，就找他幫忙，看了一眼嫂子發(fā)來的離婚協(xié)議，”董凱小心措辭，“他說，從這協(xié)議來看，擬得十分專業(yè)、冷靜……”

　　“你想說什么就直說?！庇诶首匀宦牫鏊醒酝庵?。

　　“呃，單從協(xié)議看來，嫂子好像不是鬧著玩的?！倍瓌P飛快說完。

　　于朗冷淡道：“她當(dāng)然不是鬧著玩?！?p>　　董凱聽他的語氣，猜測：“你去見過嫂子了？”

　　“嗯，你把協(xié)議發(fā)給我，我找人和她談?！?p>　　董凱聽著這話不對：“找誰？你自己找嫂子談……”

　　“你甭管了，發(fā)給我就行。”

　　“不是，你不會真要跟嫂子離婚吧？”

　　別人不知道，董凱可是在國外和于朗做室友時，就看到過他電腦里存的和唐佳琳同框照片——那張照片乍看是別人拍的于朗，抱著籃球站在操場上，帥得目中無人，細(xì)看卻能看到就在于朗身后不遠處，一個扎馬尾的漂亮女生路過，恰好看向鏡頭，笑得青春洋溢。

　　“她要離就離咯，難道我還怕她？”

　　果然又是賭氣，董凱心里吐槽，電話里還是得哄著：“我可沒這個意思，誰不知道你于總向來天不怕地不怕。不過離婚畢竟不是小事，就算不考慮你們這些年的感情，你這才當(dāng)上總裁幾個月……”

　　于朗忍不住打斷：“是她要離婚的！”

　　“我當(dāng)然知道是嫂子提出來的，但你總不可能對你們董事會那些人去解釋這個，對吧？”

　　于朗聽到這句，終于想起來前面駕駛座上還有個司機一直在聽，他禁不住看一眼后視鏡，見司機裝得面色如常，眼神卻一直瞟過來，頓時有些懊惱：“行了，我知道，怎么可能真的離婚。”

　　董凱不知道他是顧忌司機，還以為他聽進去勸了，再接再厲勸道：“那你等嫂子冷靜了，再去找她好好談?wù)?，這么多年的感情……”

　　已經(jīng)知道唐佳琳初戀另有其人的于朗，現(xiàn)在哪聽得了這個話，打斷道：“我心里有數(shù)，你一個孤家寡人單身狗，勸別人的時候，話倒挺多?！?p>　　董凱：“……”

　　“不跟你說了，我到家了?！?p>　　于朗掛斷電話，等司機把車停好，過來給他打開車門，下了車，才對司機說：“我不希望公司有任何有關(guān)我和太太的傳聞?！?p>　　司機趕緊表態(tài)，保證不會出去亂說半個字。

　　“我媽那里，也不許透露一字半句?！庇诶市睦锴宄灰皇遣幌敫闪?，司機是不會跟公司的人透露他私事的，所以前面只是例行囑咐，這一句才是真正告誡。

　　“是，于總放心。不過……”司機小心提醒，“太太如果不在家，保潔肯定已經(jīng)知道了?！?p>　　于朗一愣。

　　司機看于總似乎不太明白，補充道：“保潔雖然一直只跟太太聯(lián)系，但這家家政公司，和董事長夫人別墅那邊，用的是同一家……”

　　也就是說他媽可能已經(jīng)知道唐佳琳這兩天不在家里住，于朗額頭開始抽痛。

　　“我知道了?！?p>　　于朗轉(zhuǎn)身上了電梯，回到家中，果然干凈整潔，他換下來的衣服都已經(jīng)收走，床鋪也重新鋪好了。

　　昨天從酒吧回來，實在太累，于朗洗了個澡就睡了，什么都沒留意，現(xiàn)在里外檢查過，才發(fā)覺家中已經(jīng)找不到唐佳琳生活過的痕跡——她連床上平常睡的枕頭都帶走了。

　　于朗用指節(jié)按了按頭，決定去洗澡，明天雖然是周六，不用上班，但他不想把寶貴的休息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情緒消耗上。

　　自律的于總很快洗完澡，隨便擦擦頭發(fā)，換上家居服，感覺有點口渴——他胃不好，不能喝冷水，也不喜歡在臥室里裝直飲機，以前都是唐佳琳在他洗澡時就從客廳接好溫水，給他放在床頭柜上——但現(xiàn)在，環(huán)顧臥室，甚至連個水杯都沒有。

　　于總只好親自出去，到客廳直飲機那里接了半杯水，大口喝完，又放下想再接半杯，端回臥室里，嘩啦啦的水流聲中，他目光在杯架上隨意掃視，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唐佳琳喜歡用的幾個杯子都不見了。

　　“嗤……”于朗笑出了聲，也對，枕頭都不嫌麻煩帶走了，何況幾個杯子。

　　他回頭看一眼接好水的綠色馬克杯，恍惚想起這是婚后不久，唐佳琳買的一對情侶杯中的一個。他覺得這種所謂的情侶物品很傻很無聊，擔(dān)心下回她就買情侶裝回來要他穿，當(dāng)場就直言不諱地表達了看法。

　　唐佳琳當(dāng)時不太高興，還賭氣說他不喜歡就算了，以后這兩個杯子她都自己用。

　　那時剛新婚，于朗還會哄一哄她，就說這個綠色的還不錯，從此在家喝水或者喝咖啡都用這杯子。

　　之后唐佳琳再沒買過什么情侶物品，他以為事情就過去了，現(xiàn)在仔細(xì)一看，情侶杯里的另一個，檸檬黃色馬克杯正靜靜掛在杯架上。

　　又想起這兩年多，唐佳琳買的新杯子不少，這個檸檬黃早被束之高閣，所謂情侶杯竟是只有他自己在用，于朗忍不住開始懷疑：唐佳琳真的愛過他嗎？

　　這想法一冒出來，于朗壓了大半天的情緒立即失控——真愛過能這么絕情，說離婚就離婚？

　　他丟下水杯，轉(zhuǎn)身去酒柜找了瓶開過的酒，又拿了酒杯，提著去客廳落地窗前的沙發(fā)坐下，對著漆黑夜空喝悶酒。

　　于朗之前在球局那邊已經(jīng)喝了兩杯調(diào)酒，這會兒心情不好，又沒人勸，很快就醉意上頭，越想越覺得唐佳琳沒愛過他，三年婚姻不過一場空。

　　他把杯中剩的最后一口酒喝完，想站起來去臥室找手機，給唐佳琳打電話，不就是離婚么，離就離，誰怕誰？

　　可他剛按著扶手直起身，一陣熟悉的暈眩襲來，于朗眼前一黑，身體一軟，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