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來白家給了什么說法,安箬籬不得而知。桐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很快,城中就盛傳白家來年開春就打算迎娶安小姐了。
眼下正值深秋,安箬籬在屋里呆了一上午,挽著袖子伏在桌案前涂涂畫畫,絞盡腦汁想做出一根非同尋常的簪子送給自己做十五歲的生辰禮物,卻怎么也畫不出滿意的圖樣。桌上凌亂的丟著一個個被她揉的亂七八糟的紙團。幽草和晚晴捧著衣料進屋的時候,只見自家小姐正左手托腮擰著眉頭思索,衣袖滑落到臂彎,露出一截玉藕似的光潔細膩小臂。
幽草知道小姐又畫不出來了,每每這種時候,她都不愿被人打擾。但是看著手中托盤中的衣料,還是硬著頭皮走到案前回稟:“小姐,我們找遍了全城,只找到這幾匹還算合意的料子,也不知道小姐到底要找什么樣的,索性都拿回來了?!?p> 安箬籬聞言抬頭,看到幽草捧著的一疊由濃到淡深淺不一的綠色衣料,三蹦兩跳繞到桌前,快速的翻看起來。幽草眼見小姐快要把衣料翻遍仍沒有停下,心知不好,這里面一定是沒有小姐想要的綠色。正欲接下小姐的嗔怪,卻聽晚晴說道:“小姐,這其實不是桐城所有的綠色衣料,還有一家——奴婢沒敢去尋……”
安箬籬聞言,氣不打一處來,好不容易畫出了衣服樣式,就等著那塊布料了:“哪家?這桐城還有我們不能去的地方?”
幽草紅了臉,小聲說道:“那應該就是——白家了。”
安箬籬聽完,不禁扶額嘆氣:“安家那么多人,去買一塊料子還能被人認出來?”
“小姐……全桐城誰不知道您最近在找一種綠色的衣料,這時候上門,不管喬裝打扮成何人,也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蓖砬缬朴频恼f道:“這要被桐城的人知道,還不知添油加醋說什么呢!”
幽草性子急:“小姐,以奴婢之見,不如大大方方派人去,您是白二公子未過門的妻子,問一塊布料罷了,以白家的作風,肯定忙不迭地打包所有綠色衣料送來咱們安府了?!?p> “可是小姐找了這么久,桐城大街小巷都傳遍了,白家不可能沒有聽到風聲?!蓖砬绲吐曊f道,“若是真有心,早就送來了,咱們院子里現(xiàn)在堆得估計都成山了……”
安箬籬做不到?jīng)]臉沒皮上門去要東西,最終還是決定親自出馬,她換上男裝,解了發(fā)髻,隨手用一根藍色發(fā)帶將頭發(fā)籠到腦后束起,正欲出門,前院忽然來人傳話,說白家派人上門了,想見一見小姐。眼看著小姐已來不及更換衣服發(fā)飾,幽草和晚晴也害怕被老爺和夫人知道她們配合小姐換男裝外出,只得胡亂推脫說小姐身體抱恙正臥床修養(yǎng)。
幽草留下,晚晴隨人去前院回話。
當晚晴領著人抬著箱子回來的時候,小姐和幽草早已不見了。晚晴看著滿滿兩大箱綠色布料,一個頭兩個大,我的小姐呀,你好歹等一等呀!
原來白家聽說安小姐在找綠色衣料,白老爺和夫人立刻就派人往京城傳了話,搜集了能找到的所有綠色衣料,又馬不停蹄的送回桐城。
當安箬籬一身利落的公子打扮出現(xiàn)在白家布莊,跟管事詢問綠色衣料的時候,管事還沒回過神來,不是剛派人送去兩大箱嗎,難道里面沒有安小姐想要的?一看就知道這位公子是個女子打扮的,莫非是安家的丫鬟替小姐出來尋的,只是這小公子面生,不知是什么身份。忽然想到自家二公子還在布莊后院未離開,忙派人悄悄去稟:“安家來人,仍在尋找那綠色衣料,不知公子可否見一見,也好問明安小姐到底尋得是哪一種?”
管事一路引著安箬籬和小廝打扮的幽草進入后院,邊走邊說道:“巧了,正好我家公子在,他去過京城,見多識廣,一定能找到你們想要的衣料。”
安箬籬一聽,還以為是白大公子,就沒多想,反正自己現(xiàn)在是男子裝扮,只要自己不出聲說話,幽草會模仿男子憨厚粗獷的聲音,一定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
轉(zhuǎn)過山石,只見一身靛藍長衫的公子負手而立,背朝他們站在院中一顆老柿樹前,在滿樹垂掛的柿子映襯下,愈發(fā)顯得舉世無雙。這背影!安箬籬睜大了雙眼,這不是白大公子!正欲后退遁走,管事卻已朗聲回稟:“二公子,就是這位小公子詢問綠色衣料?!?p> 白洛影聞聲緩緩轉(zhuǎn)身,正好把安箬籬一臉的心虛收在眼底,忽一眼瞧見他眼角那顆紅痣,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一切都已了然。
揮手屏退了管事,遙遙望著安箬籬慌亂的小臉:“不知公子要找的衣料,究竟是什么樣的?”
安箬籬定了定神,往幽草身后挪了挪,在背后扯了扯她的衣袖,幽草會意,發(fā)出憨憨的男聲:“比剛出嫩芽的草色重一分,綠中帶點兒鵝黃……”
不等她說完,白洛影已了然于心,果然,還沒來得及看送去的兩大箱衣料,竟然扮成男子偷跑出來。
于是溫聲說道:“公子回去看看吧,半個時辰前白家剛著人送去兩大箱綠色衣料……或許——里面有你們要尋的……”
安箬籬不等他說完,逃也似的拉著幽草跑出了白家布莊,白洛影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禁搖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