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過了一個漫長的冬季,花園里的竹林被他斬的只剩下竹竿的時候,阿初終于出現(xiàn),小跑著到他跟前,低聲回稟道:“安小姐不愿意?!?p> 花園中正在侍弄花草的兩名仆人聞言,忽然低垂著腦袋匆匆往園外挪去,手忙腳亂的裹挾起工具,一刻不停地分頭往膳房和馬廄的方向奔去,半刻也不敢在他周圍停留。剎那間鴉雀無聲,花園只剩下一地的破碎竹葉,還有白洛影那突然有些“形單影只”味道的身影。
白洛影苦笑,自己期待什么呢?這個結(jié)果早就該想到的。
是啊,為什么她應(yīng)該愿意呢?自己早已“臭名”遠(yuǎn)揚,正常女子躲他還來不及。
第一次提親以失敗告終。
后來,再也沒有人敢給白二公子提親。
整整一年,白老爺眉頭就沒舒展過,眼瞅著大兒子白洛景的娃都開蒙上了學(xué)堂,對這個小兒子每每沒有好臉色,偏偏白洛影不吃他那一套,依然我行我素,成天和幾個“狐朋狗友”廝混,十日里倒有九日不在家。
這邊安箬籬卻不勝其煩,雖然還未曾行及笄之禮,即使她驕縱蠻橫的名聲在外,奈何安家家底還算豐厚,依然吸引著無數(shù)求親者趨之若鶩,安府那厚重的門檻都磨低了三寸。
眼瞅著適齡的小姐們一個個成婚做了母親,白洛影過十九了,還沒說著媳婦。
等到安箬籬馬上就要行及笄之禮了,白老夫人終于厚著老臉攜著媳婦許氏,婆媳兩人親自登門安宅,送去了一份大禮。
這份大禮是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是從那之后,兩家來往的越來越頻繁。
第二次提親,安箬籬終于松口,愿意了。
白家忙不迭的請了工匠準(zhǔn)備翻修白家老宅,預(yù)備來年開春二公子的大婚之禮,然而這個節(jié)骨眼上,卻突然傳出白洛影中毒的消息。
白涼州有兩個兒子,白洛景是原配夫人所生,今年二十有五,生的相貌堂堂,身材高大魁梧,于生意上精明能干,將白家各處打理的井井有條,對外游刃有余對內(nèi)寬厚愛人,在族中頗有聲望,白氏族中支持他的人眾多。然而他內(nèi)心每每不滿繼母許氏和同父異母的弟弟白洛影,多次尋機打壓。白涼州把一切看在眼里,和大兒子打著太極,盡力護著許氏母子二人,將大兒子分出去單過,店鋪田產(chǎn)許了一大半,他仍有些欲求不滿,變本加厲。白洛影身上那些傳聞,大多是他找人散播的,為的就是把弟弟的名聲搞臭,沒有士家大族的小姐嫁給他,憑著他白洛景的本事,白洛影即使以后再怎么能干,也決計不會壓過他這個大哥,到時候白家就是他白洛景一人說了算。
白洛影心知肚明,眼下自己實力不濟,不能和白洛景硬碰硬,只能曲意逢迎,斂藏鋒芒,明哲保身??墒前茁寰熬尤蛔儽炯訁栂胍露?,讓他的身體徹底廢了,對他這個陰險的大哥,他也沒必要再留情面了。所以當(dāng)察覺茶中被下了毒時,他不動聲色的命阿初換了一盞,隨后一飲而盡。
當(dāng)晚便嘔出老大一口黑血。
驚得白老爺和許氏在桐城遍尋名醫(yī),卻仍然沒有起色,連夜派人往京城去請名醫(yī)。白府人心惶惶,白二公子快不行了的傳言愈演愈烈。
后來從京城來的名醫(yī)費力保下白洛影一條命,據(jù)說那幾天幾次九死一生,終于等來了神醫(yī)一劑救命藥。然而是藥三分毒,當(dāng)時又急又險,白涼州只能硬著頭皮給兒子灌下,據(jù)說是一種喝了大傷身體的虎狼藥,今后于子嗣上恐怕無望了。
白洛景雖沒有達(dá)到目的,卻也大喜過望,弟弟沒有子嗣,以后整個白家還不都是他的!
蘇閑聽說后愁眉苦臉,安清風(fēng)也重新考量起和白家的婚事。倒是安箬籬一點也不在意,依然每天描樣作圖,一心撲在設(shè)計首飾服飾上,日子過的充實又愜意。
據(jù)說是安箬籬親口說的,白洛影木頭疙瘩一個,沒勁,跟他過一輩子,一眼就望到頭了。但是自己不稀罕生兒育女,正好白二公子不能生了,與其嫁給旁人和妾室沒完沒了地斗智斗勇,不如就這樣清清凈凈過一生。
白洛影從楊天意口中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抽了抽,想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后來傳出去的話卻是,白二公子知道安箬籬這一套說辭后,開心的耍了一套漂亮的劍法,將長劍丟回小廝手里,拉著楊天意就去了樂坊點了頭牌聽曲兒鬼混了三天三夜。
安箬籬聽到這個消息,內(nèi)心是毫無波瀾的,她又不在意什么白二公子,任他去尋花問柳也好,跟自己都沒關(guān)系。
但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她略思考了一瞬,隨即立刻表現(xiàn)出異常憤怒,氣呼呼的揉爛了剛剛畫好的山茶花簪子圖樣:“白洛影你個混蛋王八蛋!本小姐愿意嫁給你是給你臉,哼!你還不知好歹!”一股莫名的委屈排山倒海涌上心頭,又酸又澀,仿佛那個嬌艷的樂坊頭牌就站在她前面,一臉得意地挑釁著她。
晚晴和幽草,看到她們家小姐受了委屈,也把白二公子罵了千百遍,內(nèi)心已經(jīng)籌劃出幾十種方式要給小姐出氣了。
安清風(fēng)和蘇閑也氣得不輕,白洛影如此不識抬舉,爛泥扶不上墻,斷然不能把箬籬嫁過去受苦,正要叫人去白家退婚,卻被安箬籬攔住,說一定要嫁給白洛影。驚得安清風(fēng)瞪大了雙眼:“籬兒別說渾話,那白二公子如此不堪,我的女兒絕對不能嫁給他!”
蘇閑也在一旁咬牙切齒:“白涼州那個老匹夫,這陣子在我們跟前投機取巧,裝傻賣乖,敢情是為了騙我籬兒去給他家那不肖逆子收拾爛攤子的,欺人太甚!我蘇家的女兒,絕不容夫君在外面胡來!”
安清風(fēng)聽到“蘇家的女兒”,臉色沉了兩分,陰翳的看了蘇閑一眼:“夫人,慎言。”
蘇閑自知理虧,住了口,不再說話。
安箬籬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把心思全撲在白洛影身上,小性子上來了:“父親母親!白洛影如此欺負(fù)人,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等我嫁過去,我不把白家攪得天翻地覆我就不叫安箬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