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目的地的大客車上,盧赫縮在最后一排,抱著自己還在顫抖的右臂,一語不發(fā)。
一左一右夾著他坐的兩個人時不時關切地看向他。
終于,艾達否忍不住了,“他是為什么?”
“因為很絕望啊?!北R赫有氣無力地說。
“不對啊。”艾達否皺眉道,“他們有的人拿望遠鏡看,發(fā)現(xiàn)他中途都試圖翻回去了,不像是很決絕的樣子?!?p> “那是因為我答應他把我多余的去掩體的名額給他?!?p> 艾達否無比震驚,“你是個圣母吧?”
盧赫啞然搖頭,“別這么說我,這只是事態(tài)緊急臨時想出的辦法而已。先把他?;貋?,給不給另說?!?p> 之后他便不再作聲,王戊最后的幾句話始終在他的耳邊回蕩,本該憤怒到大打出手的他,此時心中只剩下五味雜陳。
很快,到地方了。所有人的人臉都寫著忐忑不安,除了艾達否。
艾達否心中的好奇和興奮滿得都快要溢出來了,洪荒之力化為行動,熱心地蹲在行李艙里,把靠里的行李撈出來遞給它們的主人。
盧赫和易天霖一齊躲在一邊默默看著,眼神里充滿了憐憫。
活雷鋒被感謝之言淹沒,在送走最后一個人后,默默搬出503宿舍的全部資產(chǎn),放在車前的空地上簡單的清點了一下,然后爆發(fā)出一陣驚呼。
“大仙!你少了一箱書!”
易天霖聞聲趕過去,仔細翻找了數(shù)遍,最終不得不面對這個令他難以接受的事實。
他的臉上逐漸掛上了焦急,貓腰進了黑洞洞的行李艙又仔細摸索了一番。
無果。
那些書是易天霖的命根子,這一點盧赫和艾達否心知肚明。于是他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不過易天霖還是一如既往地淡定,只是失落地站在原地,發(fā)了一會兒楞,然后望著車輛的來向說,“我知道丟在哪里了,剛才在生科樓下看熱鬧的時候擠丟的。我現(xiàn)在回去找一下,興許還能找回來?!?p> 說完,便要走。
盧赫見狀連忙拉住他,“你要腿兒著去???你不怕書找不到你也丟了?這樣,咱先把東西搬進去稍微安頓一下,我去借輛車,載你去?!?p> “對對對?!卑_否連忙去搭易天霖的肩,把他往回攬,“你看你干兒子多孝順!多靠譜!就聽他的吧!”
易天霖沒有反對,也沒有冒冒失失地拔腿就跑,這讓操碎了心的兩個人很是欣慰。
于是他們搬著行李,走進了那個昏暗的大門。
“你倆先去安頓啊,我去借車去,一會兒這里見?!北R赫囑咐道。
他說完便一邊聯(lián)系他的“保姆”鄭K,一邊小跑著穿過長長的甬道,去拿車鑰匙。
一段時間后,他腳步輕快地返回,看到了早已等在“大廳”的兩人。
他們一個憂心忡忡,一個快要被氣炸了。
看到來人后,艾達否無比憤怒地喊了一句;
“盧赫我去你大爺?shù)?!?p> 這一句話成功地把盧赫從苦悶之感中抽離了出來。
他憋笑著走到艾達否身邊,重重地拍了拍對方的后背,鄭重地說: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老艾,你得加把勁,把你的超高效光合磷酸化過程研究出來,未來全靠你了!”
三人一齊向大門走去,一路上盧赫始終陪著討好的笑。雖然他知道艾達否不至于跟王戊一樣,但肯定也要郁悶一陣子。
畢竟,此情此景之下,希望落空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受的事情,沒有之一。
不過很快,他的笑便凝固在了臉上,然后轉為不安與疑惑。因為他聽到大門口不斷響起嘈雜的腳步聲,人影若隱若現(xiàn)。
惴惴不安地走近后,發(fā)現(xiàn)出口被封死了。正在墻上粘貼告示的工作人員攔下他們,沖盧赫問:
“你們有什么事嗎?”
“我們要出去一下?!?p> “現(xiàn)在不能出去?!?p> “為什么?”
“現(xiàn)在外面不安全。”
“我知道不安全。不過沒關系,我的車上有精準導航系統(tǒng),能在沙塵中正常行駛?!?p> 工作人員聽后,依然沒有松口,“這次不一樣,不是天災,而是人禍?!?p> “此話怎講???”盧赫好奇。
“有人正在鬧事,為了你們的安全,暫時取消所有人的出入權限,請等候消息?!?p> 盧赫聽后,吃驚地瞪大眼睛,“什么玩意兒?”
工作人員沒有回答,而是諱莫如深地伸手指引,“環(huán)境安全后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請返回等候消息?!?p> 艾達否和易天霖聽后順從地扭頭走了,只留盧赫愣在原地。
“我去你大爺?shù)?,還真給憋在這里面了!”
艾達否聽到這句熟悉的罵言后,緩緩折回,拽過盧赫,狠狠拍著他的后背說:
“有段日子沒沖浪了吧?這都不知道?”
盧赫一臉莫名其妙,“能來個人給我科普一下嗎?”
“你可真是我天真的兒子?!卑_否一改滿臉不開心,神情變得得意起來,“像你像我,五好青年,投身于偉大的科研事業(yè)中,為扭轉局面艱苦奮斗,這是大多數(shù)人的態(tài)度。我們被稱為超級英雄。
但有的人呢,態(tài)度比較消極。就像懷舊的老一輩,死守著自己那點一畝三分地,死活不愿意來掩體。不過這是個人選擇,也值得尊重。他們全靠運氣生存,被稱為幸運星。
最后一種人,勵志要做世界上最靚的崽,就只認準順應自然那套理論。他們被稱為環(huán)保大使。這幫人純屬是腦子里面有哏丘,自己不吃菜不吃飯就罷了,還不讓別人吃?!?p> “那不得餓死了?”盧赫覺得這是天方夜譚。
“餓不死,他們吃肉!現(xiàn)在所有人都知道食物鏈底端的生產(chǎn)者滅絕了以后會發(fā)生什么,他們只是提前適應了。素食主義者聽說過吧,他們只是反過來了?!?p> 艾達否說完,轉頭看著易天霖,仰著下巴,“天天說我陰謀論,這下被我說中了吧!我就知道,天災必招人禍。”
“我去他大爺?shù)?,還嫌不夠煩心?”盧赫心煩意亂地一腳把地上的那粒被狂風吹進來的小石子給踢飛了。
確實很煩心,沒有人能比此時的菜長紅更加煩心了。
自從盧赫走后,她徹底過上了原生態(tài)的生活。每天早上七點鐘醒過來,給大麥蟲喂食麥麩,把破蛹的幼蟲撿出來,按大小分類。
數(shù)好條數(shù)之后,把大的喂給大睫角,小的喂給小睫角。那些祖宗們都日漸消瘦,它們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果泥吃了,營養(yǎng)很不平衡。
喂完之后,再去給造了一夜糞的大烏龜們換臭水,在本就炎熱的天氣里揮汗如雨。
最后,趁著有電,在細胞間里手忙腳亂地為皮卡丘奮斗。
說來也奇怪,即便她也干了重活,可依然可以穩(wěn)拿移液槍。她懷疑一直以來盧赫都是裝的,他就是懶而已!
而此時,本應在細胞間里勤奮工作的她,正窩在自己臥室的衣柜里瑟瑟發(fā)抖,因為她親眼看到斜對面那棟樓里忽然闖進了一行來路不明的人。
那個方向連續(xù)不斷地傳來吵鬧的爭論和叫喊聲。
雖然她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直覺告訴她那里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