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皮卡丘，皮卡丘，皮卡皮卡皮卡丘
“盧哥！盧哥盧哥盧哥你快下來！”
盧赫眼皮粘著，捂著耳朵翻了個身，“這才幾點(diǎn)，天還黑著，吵死了。”
“盧哥！”
他從這一聲中聽出了一絲焦急，頓時感到一股寒氣從順著脊背向上游走直沖腦門頂。于是大踏步跑下了樓，鞋都只穿了一只。
“怎么了怎么了？001怎么了？蛋怎么了嗎？”
他在院子里站定，突然感到腳底板疼，于是把光著的腳搭在鞋面上，金雞獨(dú)立，搖搖晃晃。
菜菜被他逗笑了，“你怎么每天都這么消極，就不能盼大眼仔點(diǎn)好，現(xiàn)在連它孩子你都不愿不放過?！?p> 這句話讓他那正被提在半空中絞著的五臟六肺都?xì)w位了。他一屁股坐在門檻上，嗔怪道：“你最近一驚一乍的頻率有點(diǎn)高，我遲早要被你乍到醫(yī)院里去。說吧，怎么了？”
“伊布！我把伊布的DNA全測完了，跟同品系的其他個體對比，分析出了一個疑似控制色黑素沉淀在臉蛋上的位點(diǎn)！伊布在位點(diǎn)上游多了一個啟動子！你看！”菜菜說著把手中的平板懟到了盧赫眼前。
盧赫呆滯了片刻，遲鈍的頭腦終于回憶起伊布是一條臉頰上帶著對稱黑斑的雨水白化悖論，于是打了個哈欠，眼角被逼出了一滴淚，“然后呢？”
“很感動對吧，我剛剛也哭了呢！然后就可以編輯皮卡丘了呀，在超級少斑蘿卜尾的DNA序列相應(yīng)位置上敲入一個啟動子，兩個紅臉蛋不就有了嗎？”菜菜說著還歡天喜地蹦了蹦。
“呵呵?！北R赫無奈地笑了，“你見過同卵雙胞胎狗崽子嗎？基因一致，花色完全不一樣。這充分說明色素沉淀位置最終是不受基因控制的。你就不怕你最終編輯出了一個滿身都是口紅印的風(fēng)流怪？”
“你怎么就肯定雙胞胎狗崽的基因完全一致呀？就算一致那也是生殖細(xì)胞一致。它們從胚胎發(fā)育成幼崽的過程中，細(xì)胞分裂分化那么多次，多多少少有點(diǎn)變異吧?！?p> 盧赫對這種天真的想法見怪不怪，內(nèi)心毫無波瀾，甚至又打了一個哈欠，“行吧，你愿意試就試吧，萬一撞狗屎運(yùn)了呢。”說完便起身單腿蹦走了。
菜菜對著那個笨拙的背影補(bǔ)充道：“又有兩只母睫角的卵巢達(dá)標(biāo)了，直接做導(dǎo)入嗎？還是等大眼仔的孩子出殼看看？”
“導(dǎo)——”盧赫有氣無力地回答。
“Cas蛋白快用完了，我直接下單補(bǔ)一批了啊——”
盧赫擺出了OK的手勢。
他把自己重新摔回床上之后，對著天花板嘆了口氣，“Cas蛋白30元一微克，讓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p> 早知道就不全款買房了，掏空近一年的收入買在了山頂上，現(xiàn)在賣還要倒賠10多萬。早知道就不那么大手筆一下子買那么多儀器了，測序跟合成其實全都可以委托給生物技術(shù)公司做，雖然又貴又慢又麻煩，但是沉默成本少啊。。。
如果這世上有后悔藥的話，他一定買一大瓶過來當(dāng)糖豆吃。
捶胸頓足地睡了個回籠覺后，他睜眼發(fā)現(xiàn)天還是黑黢黢的。迷迷糊糊下到一樓，差點(diǎn)被太陽般的uv燈亮瞎眼。大母龜們都在曬背臺上疊羅漢，最高的一組疊了四個。它們看到有人走來也絲毫不懼怕，依舊氣定神閑地伸著腿。
角落里傳來了輕快的歌聲，“皮-卡丘，皮-卡丘，皮-卡皮卡。皮-卡丘，皮-卡皮卡-。皮卡皮卡皮卡皮卡皮-卡-丘-，皮-卡丘皮-卡皮-卡。。。”
“你呆這兒干嘛，不嫌臭??？”盧赫對著那個正蹲在地上忙活的背影喊。
“盧哥！快來看！”菜菜起身歡呼道。
盧赫不以為然地走了過去，臭龜池能有什么好看的。
待他走近后，菜菜神秘兮兮地把一個轉(zhuǎn)運(yùn)箱捧到了他眼前。那是一箱苗子，剛剛下水，身上都還沾著蛭石渣。
盧赫抱著箱子緩緩俯身，盤腿坐在地上，把箱子放在腿上。水中的23個綠油油的小生命，都在歡快地?fù)潋v著，活力十足。
他撈起一只，輕輕的拂去背甲上的渣子，顯露出了隱隱從邊緣透著的金黃色。這是個閃電頭紋的小家伙，正瞪著冷峻的眼睛使勁扒拉他的手。
金哥剛出生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只不過多了些金黃，少了些墨綠色的紋路。
盧赫把它舉到眼前，小家伙停止了踢動。它與盧赫對視著，逆著uv燈暖黃色的光，眼睛顯得格外清澈明亮。
盧赫的嘴角逐漸浮現(xiàn)出笑意，就像它第一眼看到剛孵化出的金哥一樣。沒有痛哭流涕的感動，也沒有范進(jìn)中舉般的狂笑，他的心中只有平靜和淡淡的喜悅，見證生命誕生的純粹的喜悅。
“你從哪里弄的？”
菜菜指著成堆的空轉(zhuǎn)運(yùn)箱，“這才是今年最后一批苗子，你把它們落在這里了。烏龜從小就很頑強(qiáng)呢，這么長時間都沒調(diào)整過濕度，還是出生了。23枚蛋，出殼23枚，孵化率百分之百?！?p> 盧赫把手中的小家伙放回水里，對著生機(jī)盎然的轉(zhuǎn)運(yùn)箱，沉默著。
“要盡快賣掉嗎？快入秋了，天冷的話，郵寄時會有折損的?！?p> 盧赫搖了搖頭，“不，不賣。這些都是金哥的遺孤，我自己養(yǎng)著?！?p> 之后的幾分鐘里，兩人都沒有說話，空曠寂靜的大廳里時不時傳來撲通撲通的重物落水聲。
許久之后，盧赫把轉(zhuǎn)運(yùn)箱放到一邊，緩緩起身，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一樣，神色莊重地把一只手拍在菜菜肩上，“我要出個遠(yuǎn)門，好好看家。”
菜菜一臉不可思議，這個老宅男2年內(nèi)去過最遠(yuǎn)的地方就是市區(qū)，平日里恨不得把自己釘死在這個三層小房里。
盧赫說完一邊小跑著上樓一邊補(bǔ)充道，“我走之前會給大母龜們再換一次水?；貋碇褒敵剡@邊你什么都不用管，看好001，天冷的話記得給龜苗加溫。我不在的時候進(jìn)細(xì)胞間記得反鎖門，咱們監(jiān)控都換成雙鏈路的了，遇事別太剛，但也別太慫?！?p> “你要去哪兒呀？”
“南洲灣。”
南洲灣距離盧赫所在的小破城市大約300公里，開車去需要將近4個小時。他按開手機(jī)發(fā)現(xiàn)已是中午12點(diǎn)，于是訂了工業(yè)園區(qū)附近的酒店。這樣，休整一晚后，第二天一早，他就可以精神抖擻頭腦清晰地去到他的目的地——微基基基因科技有限公司了。
物見主，必定取。海晝天，跟我耍無賴是吧？既然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