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白狐

　　你聽過陳瑞唱的《白狐》嗎，如果你沒聽過，最好聽這首歌慢慢看這篇小說。因為這首篇小說，最初是我聽這首歌忽然想寫的一個故事。

　　——崖

　　很早以前，我看到很多年以后。一個院落，一棵大樹，還有一只狐貍靜靜地趴在大樹下，這，是我離開時看到世間最后的風景。

　　一世崢嶸，風雨飄搖，歲月蒼力，走過這一世，太多的鮮血染紅了地毯，太多的生死與仇恨奪走了安逸，太多的虛榮與掌聲把我推向風口浪尖；我，卑微的蔑視蒼生。

　　十年懵懂的初戀，讓我看待感情已變得的平淡而真實。所以，一個親人的離開或者是背叛，內(nèi)心雖有一點點痛與不舍。但我還是沒有回頭看她一眼，我?guī)е业暮⒆舆h走他鄉(xiāng)。

　　漫漫塵沙，幾經(jīng)漂泊，我來到，一個王國，這個王國里充滿了戰(zhàn)亂與仇殺，充滿了貧窮與饑餓，可我能感覺到即使貧窮與饑餓，戰(zhàn)爭與仇殺，也無法埋沒他們向往美好生活的渴望。王國的勇士們?yōu)榱吮Ｐl(wèi)家鄉(xiāng)征戰(zhàn)沙場，在腥風血雨里拋灑熱血和生命，簡樸的女人們在簡陋的居所里期盼著勇士趕走侵略者，她們每個夜晚都會守望沙漠，渴望勇士們早一天回歸，給這片土地帶來生息！

　　在這里，我與勇士們朝夕相處，與他們暢飲笑談，體會他們熱愛這片土地的狂熱和思念家人的鄉(xiāng)愁，體會他們討厭戰(zhàn)爭的愁苦與無奈！他們想要的不過分，只想世世代代安逸的在這片土地生活?？蛇@片土地豐富的資源引來了侵略者，所以他們不得不誓死反抗，守護這片土地。

　　我，一個漂泊的外來人，在漫漫的歲月里，勇士們把我看成了他們的兄弟，我無以為報。我只能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奔波在好多年離開的祖國與王國之間，帶來他們所需要的生活物品！周折在討厭的討價還價的兩個國家的貿(mào)易之間。我發(fā)現(xiàn)我的天枰傾斜了，我總是努力的為這個王國討價還價。我總是希望他們用平等的資源獲得公正甚至是占優(yōu)的交換！我知道，自己已經(jīng)把這個王國當成了自己的家鄉(xiāng)！

　　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出于感恩，王國的子民會選擇我做這個王國的主人。我很開心，他們把我看成他們的兄弟。雖然他們有一點點想利用我的意圖，想為這個弱小的王國找到一個依靠——我離開的那個遙遠的祖國。一個王國，這算不算最大的誘惑！我沒有推辭，答應了，為了滿足內(nèi)心那強大的虛榮！

　　從此，我不得不在這個王國權(quán)力的漩渦里爭斗不息。

　　在這個王國，我把年少時單戀的女孩或者是女人驅(qū)逐到這里。她是一個太過聰明的女人，從來沒有安分的生活過。在國內(nèi)，就是因為不安分才會和丈夫有牢獄之災。我只好盡自己所能讓那個國家把她驅(qū)逐到這里。這是我因為感情做的最離譜的事，希望她在王國里終老一生。

　　可是來到我的王國，在我一次離開王國遠行的時候，她莫名奇秒的死在王國一個露天帳篷里。我本想讓她就這么平平淡淡的終老，可偏偏是我把她送到了黑暗的地獄！

　　我知道，她的死完全是因為我，那時，我懷疑這件事很可能牽涉到我的妻子。在她死之前，很早之前，在她和她丈夫相安無事之前，我在王國里，遇見一個長的和她很像的女人。女人就是我在這個王國里遇到的妻子。

　　那時，女人去井口打水，我正好路過，發(fā)現(xiàn)了她。就這樣，我們因為一桶水相識；女人要比她長得高挑，身材更好，以至于，她母親得知我成婚的消息后，對她說，“你看，他依然還是那么愛你，要不他怎么會找和你很像的女人結(jié)婚？”每個女人都很自負，她心里也希望如此。只是她再了解我不過，她知道，我對她早已沒有愛……有的，只是一種親人的牽絆……

　　我最開心的是經(jīng)常在井口不遠處等女人，幫她挑水，逗她笑，看她高興時翩翩起舞，她跳舞的時候很妖媚，很像一只舞動的狐；我，陶醉在她的舞池里，喝著紅酒，喜歡舞后我們不羈的輕笑與纏綿。我和女人說話的時候，女人經(jīng)常會皺眉，臉紅，我發(fā)現(xiàn)女人皺眉的時候，是兩個女人最像的時候。

　　沒有多久，我和女人很順利的結(jié)了婚，而且她還給我養(yǎng)育了幾個孩子。

　　我不確信，妻子會因為嫉妒去殺害她。因為，我以前告訴過妻子，雖然你們長得很像，雖然我追求你確實與她密不可分?？墒悄阌X得我會愛一個從來沒有珍惜過我感情的人嗎？更何況你比她年輕漂亮，我怎么會那么傻放著愛自己的女人不珍惜去追求一個從來沒有在乎過我的女人。妻子笑了笑，沒有言語。

　　我始終無法相信，我的妻子會因為嫉妒去殺害一個無家可歸被驅(qū)逐的人。我相信妻子，不會放下尊嚴與那么渺小可悲的驅(qū)逐者斤斤計較。

　　我把她遺留的骨灰?guī)Щ仳?qū)逐她的國家，向她的母親賠罪。是我沒有保護好她的女兒，一切的錯都是因為我的無知才鑄就這無法挽回的結(jié)局。她的母親沒有埋怨，沒有眼淚，反而只是笑笑，一個人面對天空自言自語，“我的女兒早死了！”

　　我看著皺紋斑斑的老婦，我愧疚！或許她的母親猜中了我的心事，婦人蒼涼的在天空里似乎尋找什么，“人都死了，沒必要去想一個死去的人，也沒有必要去追問誰是兇手，是誰的錯！就讓我女兒平靜的走吧！”

　　我有點懷疑，她的母親是不是怕我對妻子耿耿于懷，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只是，我能感覺到，老婦人早已看穿了我。我鼓足勇氣告訴她，我心已足亦，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到她老了以后的摸樣，就像您一樣滿目蒼桑！這也是我年少時的愿望，希望看到她慢慢變老的摸樣！老人會心的笑了笑！自此，我再也沒有機會見過她……她的母親，那個開環(huán)大度的老女人！

　　從此，我沒有再去追查那個兇手。

　　人死了，一切都不再重要……

　　只是，命運主使我懲戒背叛者，這一切都歸功于我的妻子和我許多忠誠的子民。經(jīng)過多年險象環(huán)生的斗爭，我的屬下抓到了那個兇手，一個掌握國家軍隊的劊子手。

　　從劊子手那里得知她死的真正原因。自從女人被驅(qū)逐到這里，在這個王國，她很快發(fā)現(xiàn)了許多背叛者不為人知的種種隱秘。背叛者覺得女人太過聰明，擔心她成為我最有力的輔佐者，那時很可能成為他們最有威脅的對象。所以他們在我沒有回來的時候提前下毒殺了她！

　　一切都明了。

　　好多年過去了，我萬國的子民從戰(zhàn)亂與仇殺中走了出來，我們擺脫了饑餓與貧窮，這個弱小的國家，也很少出現(xiàn)那種打殺劫舍的事，人們生活相對安康。

　　只是隨著歲月流逝，我感覺老了。我想放下一切，回到我的祖國，回到生我養(yǎng)我的那個小村莊。我離開那個王國。我的妻子不舍跟隨我背井離鄉(xiāng)留在了她的故鄉(xiāng)。我的孩子也在做著屬于他們自己的事。哎！人老了，就想落葉歸根！妻子依然感覺很年輕，我不知道，這么多年，她的容貌為什么從來沒有變過，我有些好奇我的皺紋越來越多，可我的妻子依然像我初次遇到她時那樣美麗，肌膚還是那么有彈性，眼睛依然那么明亮！是啊，她依然年輕，我沒有理由讓她陪我一個老頭孤獨終老。

　　臨走的時候，我面對拋不下這片土地的妻子無奈地笑了笑，我說，“你再給我跳一支舞吧，我很想再次看到你在沙漠里為我跳的那支獨舞！”妻子笑著流著眼淚，“你是不是還需要一個酒杯和一瓶紅酒！”我點了點頭，在沙漠里的月夜下，我看著她翩翩起舞，透明的玻璃杯盛著紅酒在月夜下迷醉耀眼，我們在微醉中癡迷纏綿。

　　我回到了我的家鄉(xiāng)，再次見到我年少時的玩伴，現(xiàn)在大家都變成了一個個糟老頭子。只是偶爾，我們之中會漸漸地少那么一個、兩個人；慢慢的，他們都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靠在院落里大樹下的藤椅上。

　　我這些年，最感興趣，也就是聽到妻子的消息。在我離開以后，我的子民賦予她無上的權(quán)力，她和她的子民把一個個渴望權(quán)力的背叛者送到了絞刑架。她成為他們家鄉(xiāng)的英雄，人們都以自己王國有這樣一個王后而感到驕傲，她成為王國里最偉大的女人。以至于她的子民把她的雕像肅立在王國皇城最中心的廣場。

　　在我的印象里，我一直覺得女人是一個不怎么言語，不會像死去的那個她一樣聰明的女人?？墒俏野l(fā)現(xiàn)自己錯了，女人不但聰明而且有一顆堅毅的心。一次次拯救了那個王國，那個我拋下的王國！

　　小院是那么的安逸，院中的那棵大樹也像人一樣蒼老了許多，但依然枝繁葉茂。一切都依然風平浪靜。當我再次看到她的時候，是孩子們接她來這個院落的時候，孩子們說，媽媽想我了，所以想見我，就這樣她拋下無上的權(quán)力陪我終老。我們重逢，雖然沒有時隔多年，可當我看到她時，內(nèi)心依然無比激動，雖然她已沒有往日年輕時的美貌，現(xiàn)在變得更像一個滿目滄桑的婦人，她訕訕的笑著說，“我現(xiàn)在變老了，不再年輕，你還依然愛我嗎？”“愛，我現(xiàn)在覺得更好，要不然，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妖精變得?！边@是我調(diào)侃她的一句戲言，但其卻惹了女人一眼眶欣慰的眼淚！我們重逢，我知道我們的內(nèi)心火熱，還有難以割舍的悸動；這一世，我終于明了，有女人在，哪怕我沒有自己的王國我依然不會感覺蒼涼，有女人在，哪怕世界再炎涼，我依然不會感覺老無所依。

　　一切的改變都是那么的快，也就是她的再一次出現(xiàn)；我無法相信那個死去的她會重新站在我面前高傲的俯視我。她穿著白衣，像天使一樣再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她冰冷告誡我，我癡戀她的十年，只是上天給我的一個小小的懲戒；她告誡我，旁邊的妻子，其實不是人類。

　　我不相信，

　　我回首，看見一只從未見過的狐貍站在我妻子原來的位置上！

　　這時，天使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她說，好多年前，一只狐貍不經(jīng)意遇到我，覺得我傻得可愛，看見我經(jīng)歷那多磨難，感覺我這個人有點可悲，動了惻隱之心，所以忍不住轉(zhuǎn)化千年的修為變成人形陪我終老?，F(xiàn)在她早已失去了修為，燈盡油枯，像人類一樣會慢慢老死！

　　呵呵！一只小狐貍，因為一點惻隱之心……怕一個可悲的男人老無所依，甘愿化去千年的修為陪他終老……

　　我很開心，小狐貍選擇了我，沒讓我老無所依；我很后悔，為了享受安逸自私的拋下一切，讓她一個人在腥風血雨里為她的家鄉(xiāng)（那個王國）尋求安逸與和平…我很心痛，恰恰是因為自己的無知和可悲，傷害了一只善良的小狐貍…

　　我低頭俯視，

　　我看見在院落里，大樹下，一只狐貍圍著老人不停地轉(zhuǎn)；我看見她漠然的蹲在老人身旁閉上了眼睛，淚水從眼角劃過！

　　狐，我現(xiàn)在才知道你年輕的容顏不老的傳奇，現(xiàn)在才知道我們相遇你滿目滄桑，雙鬢花白的因果。

　　我干渴的眼睛，突然有了淚花。

　　看著那個躺在大樹下的狐貍，我心痛。

　　我恍然大笑！

　　我亦不悔，她遠比人類要善良，純潔！

　　我愛她不后悔！

　　這一世，我沒有愛錯！

　　即便她是一只千年的妖狐，即便在天使眼中她只是一個低賤的異類，我亦無悔！

　　“走吧，跟我去復命吧！你的使命已完成！”天使冰冷的說；

　　我飄然離開那蒼老的軀體，看著那個蒼老的人和一只小狐貍靜靜地躺在大樹下；

　　在天空，

　　老人、狐貍，大樹、院落，越來越渺小，

　　我離他們越來越遠！

　　天使看了看我，嘆了口氣！

　　我調(diào)侃的問她，“其實，你曾經(jīng)愛過我！”

　　天使笑了笑，沒有愛！

　　人生，只是一場夢！

　　我看向遙遠的院落，

　　狐貍，謝謝你！沒讓我老無所依！

　　倘若，能回頭，

　　我依然想看你跳的那支沙漠里的狐舞！

　　沙漠、月夜、紅酒、一只狐貍，一個漂泊的人……

　　 2012/03/13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