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明月在天,清風(fēng)徐來。月光下,層層微波的隱現(xiàn)映出甚是閃目的光,蜿蜒的河流綿延?xùn)|去,在此情景,宛如一把隱匿著陳年舊事的明月刀。
鴉聲劃破了寂靜的長空,西邊的林子里陣陣馬蹄聲響,忽聽“吁——”一聲,蹄聲漸止,“人呢?”“怕不是跑了?”“不可能!瞧著他往這兒來的”……黑云掩住了月……“啊——”“不好!賊人有埋伏”,“娘媽的!干死他!”……月光乍現(xiàn),只見得地上皆是黑衣蒙面者,兵刃散亂,面貌猙獰,空氣中彌漫著血的氣息,全然是死的寂靜,毫無生的跡象。
一少年在草叢后瞪圓了眼睛,見證了此幕,當(dāng)下一句話也不敢說,一顆心將要跳出胸腔,少時,他顫巍巍站起身來,正要抬腳,卻聽得身后似有啼泣聲音,轉(zhuǎn)頭看去,是一小女孩,她雙眼驚恐,衣衫狼狽,兩腿不住顫抖,眼睛直直地盯著那邊。這少年心下驚疑,月光一現(xiàn),一道白光刺入眼中,忙扭頭一看,心中一凜,竟是一只白狼。那狼兀自張著血牙,徑直咬向女孩,女孩失聲驚叫,不及閃躲。當(dāng)下這少年疾向那狼撲去,立即扭成一團,那狼勁力頗大,死死向少年脖頸咬去,一時已咬開肉來,少年暗自叫苦,忽然那女孩叫道:“接著!”,隨即扔去一塊石頭,那少年踢出一腳,騰空躍起,正中那狼小腹,接住那石,向狼撲去,一時間似有無數(shù)力氣,將那狼牙悉數(shù)砸落……待他站起身來,血已濺了臉半邊。
那女孩倒無驚駭之色,淡然而又似有笑意地看著他。少年忙走向女孩,“你沒有受傷吧?”,其實這話倒更應(yīng)由女孩來問,他的臂上都是血痕,上身都已破爛,臉上兀自冷汗與血并流。女孩說道:“沒有事”,隨即卻問道:“你為什么要救我?”,那少年覺得奇怪,心想:“我不救你,你可不就被狼吃了”,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應(yīng)該要救你的”,那女孩笑道:“這樣可真謝謝你啦~”,轉(zhuǎn)身便走,那少年忙走了上去,“我跟著你一塊”……
十年之后。是時明崇禎十三年,松錦大戰(zhàn)。
長安歷史悠久,人文古跡豐富,更是十三朝古都,以其優(yōu)越之地理位置,較邊遠地區(qū)甚為富裕。次日晌午,這少年來到了長安城中,信馬緩步地穿過長安街,這少年名叫南宮偌,是華山派的大弟子,時正從嵩山處回返。
西岳華山,巍然峭立,盤踞百里,氣勢非凡。當(dāng)下南宮偌徑往重陽宮去,方踏入宮門,早有一身著彩衣的女子迎了上來,肌膚似雪,目若杏核,圓圓的臉上洋溢著歡愉,一對勻稱的酒窩顯得格外俏皮動人,真是個絕妙的女子。這女子便是華山掌門云近天的女兒云曉瑞。南宮偌見了云曉瑞,也是十分高興。云曉瑞笑道:“大師哥,你去嵩山那里都看了些什么奇聞異事呀?好幾日你不在山上,弄得我都沒人說話,好生寂寞,你到底想我了沒?”,南宮偌也笑說:“我也很想你啊,每晚我睡不著時頭腦里想的都是師妹你,壁畫的西子、昭君我都不旁顧呢”,云曉瑞笑道:“要是西子昭君都是真的,那可就未必了吧?”南宮偌道:“你看,這是給你的”,說著拿出了一條綴著流蘇的佩玉。云曉瑞撫著佩玉,輕吟著:“青青子佩,悠悠我思……”,不覺唇角微揚,如春風(fēng)蕩漾。內(nèi)門之后,一男子癡癡的看著,一時頭上的逍遙巾被風(fēng)揚起,暴露出了內(nèi)門。南宮偌正在閑望,忽見了這,叫道:“陸師弟,你站在那里做什么?”,那男子聞言即刻轉(zhuǎn)出,褐衣皂巾,身材修長,眉目清秀,形容標(biāo)致,是為陸平山,陸平山說道:“我在看大師哥你這去返華山的變化”,南宮偌奇道:“那有什么變化?莫不是我這一走換了張臉?”,云曉瑞聽了不禁朱唇半啟,說陸平山:“陸師哥說話也真有趣……”,陸平山笑道:“這倒不是,華山嵩山這么遠,說不定師哥你在哪尋那個‘煙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xiāng)’出來,這心里可不就有變化了?”,南宮偌聽了,拍了陸平山的頭,說道:“你又亂說!”,陸平山笑嘻嘻的閃過,說道:“說個笑話,師哥就急了?”,南宮偌道:“你再這樣,我可就不高興了”,陸平山欲待再說,云曉瑞說道:“好啦,你兩個一見面就斗嘴,倒把我冷在一邊是不?”
三人正在說話,一男一女走進了殿內(nèi),男者青袍青帽,三寸長須,搖著折扇;那女子一襲紫衣,身懸佩劍,笑面平和。云曉瑞見了立即走過去,滿面笑容道:“爹,娘,你們來啦,大師哥也在這里剛回來不久”,這一男一女正是華山掌門云近天和女俠文英澤。兩人也走上來拜了師父師母,云近天道:“偌兒,你嵩山徐師伯那里怎么樣?”,南宮偌說道:“韃子早圍了錦州,徐師伯擔(dān)心朝廷不敵,想要我們五岳再次結(jié)盟”,云近天低頭不語,重陽宮外,夕陽薄山,漫天里都是晚霞的紅與殘輝的黃。
文英澤說道:“師兄,你怎么……”,她看著云近天微皺的眉頭。
云近天眼珠半轉(zhuǎn),說道:“哦,沒什么,只是想起了數(shù)十年前的事了”
文英澤知道他所謂的事是什么,也不免嘆息一聲,道:“是啊,當(dāng)時五岳若真心同氣連枝,如今也不會這樣沒落了”
云近天端了茶便飲,因見南宮偌低頭站立,問道:“偌兒,你還都聽聞了些什么?”
南宮偌霎時間腦里閃出許多畫面來:鴉聲,黑云,慘叫,黑衣蒙面人……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抬頭向云近天說道:“師父,我……便沒什么聽聞了”,云近天又問道:“其他的一點也沒有了?”,南宮偌頓了一下頭。
月明風(fēng)清,華山一偏院。燭下,正豎著一中堂,上書“劍宗”二字,墻上題著的是《俠客行》的詩句,一青袍青帽者正立著,撫著手里寶劍的邊鋒,輕輕言道:“黑云滴血,明月如刀,刀為明月,縱橫九霄!”
野貓的桔子
明月刀第二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