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肖五郎身為欽差,瘟疫當前責無旁貸。臨行前夜,他從身后環(huán)住初荷的腰,額頭抵著她的發(fā)頂,聲音里裹著化不開的不舍:“娘子……”
初荷轉(zhuǎn)過身,望著他眼底的紅血絲——這幾日他為救災奔忙,幾乎沒合過眼?!拔腋阋黄鹑ァ!?p> 肖五郎想也沒想就搖頭,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不行,太危險?!?p> “可你發(fā)現(xiàn)沒有?周邊村鎮(zhèn)都鬧了瘟疫,偏偏咱們村沒事?!背鹾蛇∷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這一定跟紫參丸有關(guān),我跟著去,或許能幫上忙?!?p>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下屬的急報:“大人,縣城和鎮(zhèn)上的藥材全被買空了!連最普通的艾草、板藍根都沒剩,聽說是個蒙面女子讓人掃的貨,身份還沒查清?!?p> 肖五郎猛地松開初荷,踏出房門,臉色凝重如鐵:“查!掘地三尺也要查出是誰的手筆!”
初荷緊隨其后站在他身側(cè),兩人對視的瞬間,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答案——除了被廢黜仍不死心的太子,誰會在這時候斷藥材的路?
“夫君,”初荷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聲音發(fā)顫,“他這是沖著你來的?”
肖五郎示意下屬退下,反手握住她的手,將人揉進懷里:“別怕,為夫有應對之法。你乖乖在家,照顧好自己和鄉(xiāng)親們,等我回來。”他垂眸時,長睫毛遮住眼底的寒芒,只留給她一片溫柔。
初荷環(huán)住他的腰,臉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上,聽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慌亂的心才稍稍安定?!按迕駛兡芏氵^瘟疫,八成是紫參丸的功勞。”她退出懷抱,從隨身的布兜里掏出四個白瓷瓶,里面滿滿裝著紫參丸,“這些你帶上,或許能救急?!?p> 肖五郎低頭看向瓷瓶,指尖摩挲著冰涼的瓶身,忽然陷入沉默。他早知道娘子有秘密,也一直等著她愿意開口的那天??纱丝炭粗@些能救命的藥丸,他突然覺得,知不知道秘密根本不重要——若這秘密會給她招來禍端,他寧愿一輩子被蒙在鼓里。
“你是不是好奇這藥的來歷?”初荷見他出神,聲音里帶著一絲愧疚。這些日子她總想著遮掩,卻忘了眼前人是與她最親近的夫君。
肖五郎回過神,眼神閃過一絲慌亂,隨即接過瓷瓶小心收好,語氣是全然的擔憂:“不好奇。只是這等好物,往后別輕易示人,免得招來豺狼虎豹。”
初荷心頭一震,望著他滿是關(guān)切的臉,又悔又愧。她總想著救人,卻忘了防人之心;對旁人掏心掏肺,偏偏對真心待她的夫君設防。
她拉著肖五郎進屋,反手閂上門。沒等他反應過來,眼前景象突變——青瓦土墻變成了青磚鋪地,鼻尖縈繞著草木清香,遠處竟有潺潺流水聲。
“這是……”肖五郎環(huán)顧四周,瞳孔驟縮。這片天地分明陌生,卻又透著詭異的熟悉感——他甚至能本能地知道,東邊那片坡種著靈麥,西邊那汪池養(yǎng)著錦鯉。
初荷跟在他身后,見他走向池塘,以為他被空間的神奇驚住,便沒出聲打擾。誰知池塘中央那朵并蒂蓮忽然泛起金光,起初只是點點星火,轉(zhuǎn)瞬就化作燎原之勢,金色光帶如同有生命般,蜿蜒著纏向肖五郎。
“小心!”初荷想上前拉開他,卻被金光彈開,踉蹌著后退一米才站穩(wěn)。
“娘子!”肖五郎見她沒事,剛松口氣,整個人就被金光裹住,緩緩朝并蒂蓮的花芯飄去。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初荷朝著光團大喊,聲音里帶著哭腔,“相公!”
此時的肖五郎已閉上眼,任憑金光將他托在花芯中央。一枚核桃大小的金色珠子從蓮心飛出,“嗖”地鉆進他眉心,瞬間沒了蹤影。隨著珠子消失,金光也如潮水般退去,天地間恢復平靜。
初荷仰頭望著坐在蓮心的肖五郎,他白衣勝雪,周身仿佛縈繞著一層朦朧的光暈,竟有種不似凡人的空靈。一個荒謬的念頭閃過——難道他才是這空間的主人?
沒等她想明白,肖五郎忽然睜開眼。那雙眼睛不再是她熟悉的溫潤,而是像盛著整片星河,深邃得能將人吸進去。他抬手輕揮,初荷只覺腳下一輕,低頭竟發(fā)現(xiàn)自己正緩緩飛起,穩(wěn)穩(wěn)落在他懷里。
“荷兒,我終于等到你了。”他的聲音空靈縹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清晰地響在耳邊。
初荷心頭一緊,用力想掙開,卻被他抱得更緊。“你不是五郎!你是誰?”
“我是他,他亦是我?!彼皖^看著她,眼底的深情幾乎要溢出來,“荷兒,我好想你?!?p> 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初荷臉頰,她愣住了,伸手一摸——是眼淚。這個陌生又熟悉的“肖五郎”,竟然哭了?
可這絲毫沒讓她放松警惕,反而更覺詭異?!澳愕降资钦l?什么師父?什么夫君?五郎去哪了?”
他沒回答,只是低頭吻了下來。那吻溫柔得不像話,像是對待稀世珍寶,小心翼翼地輾轉(zhuǎn)廝磨。初荷猛地推開他,眼眶通紅地瞪著他:“你霸占他的身體,到底有什么目的?把我的五郎還給我!”
他被推開后,臉上露出受傷的神情,像只被遺棄的大型犬??沙鹾蓻]心思心疼,指著一個方向厲聲道:“你出去!這是我的空間,不許你待在這里!”
他卻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無奈,有寵溺,還有一絲跨越了漫長時光的疲憊:“荷兒,你忘了?當年是你說,要與我共守這片蓮池的?!?p> 初荷被這話驚得后退一步,腦子里像是有無數(shù)碎片在沖撞——她從沒說過這話,可為什么聽到“共守蓮池”四個字,心口會隱隱作痛?
“你胡說!”她捂著耳朵搖頭,“我不認識你!我只知道我的夫君是肖五郎,是山水村的秀才,不是什么……什么莫名其妙的人!”
他看著她慌亂的模樣,眼神軟了下來,伸手想碰她的臉頰,卻在半空中停住,輕聲道:“是,我是肖五郎。但我也是瑄琰,是等了你三生三世的人?!?p> “三生三世?”初荷怔住了,這個詞像一道閃電劈開混沌,一些模糊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也是這樣一片蓮池,也是這樣一個白衣人,他好像……也這樣抱著她,說過類似的話。
見她神色松動,他又往前一步,聲音放得更柔:“當年你為救我,魂飛魄散前將一縷元神封在這空間,說會來找我。我守著這空間,守著你的元神碎片,等了整整五百年?!?p> 初荷腦子更亂了,五百年?元神?這些話聽起來確實像話本里的故事,可他眼底的真摯,還有自己心頭那莫名的悸動,又讓她無法完全不信。
“那……我的五郎呢?”她顫聲問。
“我就是他?!彼兆∷氖郑丛谧约盒目?,“當年你元神入空間,我追隨而來,卻因時空錯亂重傷失憶,成了山水村的肖五郎。直到剛才蓮心珠喚醒記憶,我才記起一切。”
他低頭看著她,眼里的星河翻涌:“荷兒,不管是瑄琰,還是肖五郎,愛你的心,從未變過?!?p> 初荷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熱心跳,忽然不知道該信還是該疑??赡鞘煜さ捏w溫,那眼神里藏不住的愛意,分明就是她的五郎啊。
“你……”她張了張嘴,想問的話太多,最終卻只化作一句,“那你還記得,上個月你答應我,要在后山種滿桃樹嗎?”
他笑了,那笑容溫暖得像春日陽光:“記得。等處理完瘟疫,我們就去種,種得滿山都是,好不好?”
初荷看著他眼里的自己,心頭的防線一點點崩塌?;蛟S,有些真相,真的需要慢慢去拼湊。但至少此刻,抱著她的這個人,給她的安全感,和她的五郎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