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jīng)不早,神樂天希高興地叫擺起了酒宴,喊上了雪狼門中幾位英雌氣概的統(tǒng)領(lǐng)作陪,讓男子們表演他們練習的曲舞。
期間在外玩耍的男子們也回來,年紀最大的二十五歲,年紀最小的十四歲。
他們一回來,神樂天希就指著他們向我介紹。
十四歲那個少男一身白毛斗篷,長得雪白可愛,臉上甚至還沒褪去嬰兒肥,被冷風吹得紅撲撲的,在下首抱拳拜見門主,頸上圍著一圈白狐圍脖,紅潤的嘴唇呼出白氣。
聽了門主的介紹,其他男子均是抬首垂眸由我打量,獨他一個不諳世事一般,抬起頭直眼看我,看了一會兒,雪團子般可愛的臉上漾開大大的微笑,直接對神樂天希說:“娘,我喜歡這個姐姐,我愿意跟她!”
“哦,哈哈哈哈——”神樂天希大笑,“不愧是我兒,果然好眼光!你這位姐姐,她可是當世無雙女子!能不能得她青眼,就看我兒本事了!”
雪團子嘻嘻一笑:“沒問題,我會讓姐姐喜歡我的!”
說罷,他張開雙臂,白色斗篷揚起,像背生了一雙翅膀,宛如一只起飛的雪白雛鷹,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點踮足尖,原地一躍,便隔著三四丈,朝我飛來。
從雪團子的起勢與身法,可以看出他小小年紀,輕功已是很俊,有我十二歲當年的水平。
十二歲那年,我獨自策馬去云州方圓幾個州郡看過,乃至摸過不少年紀大小不一而足的美男子,尤其我那幾個拜上門的師弟,容貌是各有各的俊,其中尤以天山溫氏少主溫珣為氣質(zhì)容色雙絕。
但不得不說,眼前正朝我飛來的這個,模樣這般生動可愛的雪團子,于我也是平生一見。
雪團子飛來得很快,幾乎可以說是眨眼之間,架勢是要趁我不備,上來撲我個滿懷的。
但我伸出一只手,將他安安穩(wěn)穩(wěn)接下來,放到身邊坐好了。
整個人頭濟濟的雪狼門堂院一瞬間有些安靜,連雪團子本人都有些懵,這跟他想好的不一樣,他怎么就,這樣好好乖乖地坐下了?
唯有門主神樂天希,當場發(fā)出難忍的大笑。
她端起酒杯說道:“我兒打小自詡輕功天分,不愛拳腳,而今可算見識到天外有天了吧?哈哈哈哈哈哈……來,蓁慧,不愧是姨的好侄女,你我滿飲此杯!”
此時我以為雪團子是神樂天希的親兒子,心道雪狼門門主未婚無子的消息竟是有誤,后來才知道,雪團子并非神樂天希親生,而是神樂天希從前一位姐妹的孩子,姐妹為男人美色所惑,最后卻被男人負心拋棄,心存死志,將孩子生下之后,用男人送的金釵錐心自盡。
神樂天希趕到抱起姐妹冰血中涼透的身體,欲哭無淚。良久,說出一句:“既然你寧死也放不下他,我讓他來給你陪葬?!?p> 神樂天希背起姐妹的尸體,抱著姐妹生下的孩子,搗了男人大婚的喜堂,當堂從姐妹身上拔出那支男人送的金釵,同樣扎進男人的心臟,看著男人俊美無雙的臉龐逐漸痛苦扭曲,直至死亡。與姐妹冰涼的尸身躺到一處。
男人是塞州首富的公子。三代單傳,從小享盡榮華富貴。
塞州首富要動用全部的勢力要神樂天希付出代價,而神樂天希手里抱著他家第四代單傳。
塞州首富之家與雪狼門的恩怨,便因著這個第四代單傳的存在,維持著表面的平衡。
塞州首富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將從小在雪狼門長大的親孫兒勸回家,便可騰出雙手全力對付雪狼門。
奈何如今雪狼門已經(jīng)完全放了這個首富之家的第四代單傳自由,他就是不愿意離開雪狼門,天天守著神樂天希喊娘,仿佛他真是神樂天希親生的。
姐妹唯一的孩子,神樂天希自然也疼愛他,教養(yǎng)他也沒有什么保留,對他的身世也沒有任何隱瞞,打小在他懂事后就讓他知道了個一五一十。他要是自己愿意回首富之家,去做那四代單傳的公子,神樂天希絕不阻攔。
神樂天希自問她要是怕那塞州首富的區(qū)區(qū)報復,當初又怎會公然殺他兒子。
因著神樂天希的統(tǒng)領(lǐng),雪狼門在江湖上的名聲亦正亦邪,“正”在雪狼門從不做仗勢欺人之事,甚至多有俠義之舉;
“邪”在雪狼門極少遵循常規(guī)行事,尤其是雪狼門的女子,她們的行跡,若是拿到別的地方去,都是要被批評不守婦道,極端出格,乃至放蕩無恥的。
但是沒有一個雪狼門的女子在乎。她們甚至不在乎死后尸體爛在什么地方,當然,如果能喂給她們鐘愛的塞北雪狼最好了。
雪團子的名字由神樂天希所取,姓隨他的生母,全名喚作“夏團團”。
當聽到雪團子的真名時,我穩(wěn)了穩(wěn)手里的酒杯,沒有灑出去。
天色見晚,雪狼門中點起了大紅的燈籠,映照白雪,好似還延慶著年節(jié)的喜氛。
夏團團還不被允許喝酒,挨在我旁邊眼巴巴地看著我被他娘一杯杯地勸進。
明明喝了酒的是我,酒過三巡,夏團團卻像是醉了一樣黏在我肩膀上說:“姐姐,今晚我跟你睡好不好?”
我看著大紅燈籠的光映照在他雪團般的臉頰上,像是在人面上覆蓋了一層春風撩來的紅紗。雪團子一雙將成未成的桃花眸子凝著我,竟是露出一些纏綿之意。
我于此刻有些擔心他長大后會被神樂天希拉去喂雪狼王。
“我今晚不會留在雪狼門過夜?!蔽艺f道。
“那姐姐去哪里?”夏團團伸出手來牽住我的手,張開五指與我十指相扣,彼此掌心蘊生暖意,軟軟地問。
我能感覺到神樂天希真的很放這個孩子自由,他就這樣與我貼近,神樂天希也沒有私下多投來一眼。真是如她前話,成與不成,但憑我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