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明月姑娘，你快回去看看吧，夫人……夫人她……”
夫人？
柳明月一聽此話不對，忙跑下了樓，春芝也要跟著跑，卻被伙計攔住了要菜錢，她忙掏出銀子結(jié)了賬，又把二人的包袱一并拿了才下去。
柳明月見到季媽媽，才發(fā)現(xiàn)她老人家已經(jīng)急得滿頭大汗，道：“明月姑娘，今日早晨夫人就開始腹痛，老婆子我瞧著不對，似是要生產(chǎn)了，就趕緊去找府里會接生的嬤嬤……”
“生產(chǎn)？不是還沒到日子嗎？”柳明月記得，還有兩個多月才到產(chǎn)期呢。
季媽媽喘道：“是啊，近幾日夫人就一直睡不好，想是舊病復(fù)發(fā)，可也不知怎么會突然早產(chǎn)了。”
柳明月急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陪在夫人身邊，出來做什么？”
“姑娘有所不知啊……我……”季媽媽幾乎急得要哭出來，“我吩咐丫頭們?nèi)フ腋卸由膵邒吡?，又派人在附近找找穩(wěn)婆，可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家里的嬤嬤恰好回鄉(xiāng)下了，附近的穩(wěn)婆都去別人家接生了，竟一個也尋不到……眼下……眼下夫人都痛得不行了……我只好叫府里有認識穩(wěn)婆的都分頭出來找……”
春芝出來恰好聽見，她忙道：“那快去找蕭老姨娘?。∷由^！”
季媽媽道：“蕭老姨娘不在！昨日家主來信，說蘇州競選還缺銀子，叫蕭老夫人拿家里的銀子和其他錢莊的銀子統(tǒng)共換成一張票據(jù)送到蘇州去，因金額大，定要老姨娘親自送去。如今蘇州評選織造局主事長，高大人和高老夫人也去了蘇州，這……竟一個能拿主意的人都沒有啊……”
柳明月也急得不行，柳府到這里即便是用跑的，也得二十分鐘，季媽媽出來時高清荷就已經(jīng)腹痛不止，這會兒還不知道怎么樣，若是家里的丫鬟們請得來穩(wěn)婆還好，若是請不來……
“季媽媽！你快去請穩(wěn)婆，我先回府！春芝，你去找方大夫！”
柳明月說著就一路狂奔往柳府去了。
她跑得急，為了抄近道還越過了幾家院子的圍欄，嚇得院子的雞亂飛，耳后聽得一片罵聲，可柳明月絲毫顧不得，只一味狂奔著，直跑得喉嚨一陣血腥，終于，回到了柳府。
她走的正門，看門的小廝見她回來，很是意外：“明月姐姐，你怎么回來了？”
柳明月根本顧不上理他，一頭扎進院子就往綠音閣跑，才到院門口就聽見高清荷的慘叫，滿院子的人著急忙慌的，端盆的，端毛巾的，亂成一團。
柳明月看了眼路過丫鬟盤中帶血的毛巾，強自穩(wěn)了穩(wěn)心神。
沖到里間去時，只見高清荷躺在床上，一張臉慘白，豆大的汗珠直往下冒，床位站著位眼生的老媽子，若云和若虹都守在床邊，兩個人也是滿頭大汗。
若云聽見動靜，一回頭，喜道：“是明月姑娘回來了，夫人，夫人，明月姑娘來了……”
高清荷聽見聲音，扭頭看去，果真是柳明月，她強忍著劇痛伸出一只手，道：“明月……明月……”
柳明月忙上去握住她的手，道：“夫人，對不起，我不該走?！?p> 高清荷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床位的老媽子不耐煩喊道：“夫人，別說話了，省些力氣，再用力啊。”
高清荷被這話一說，不敢再說話，一張臉因為疼痛扭曲在一起。
柳明月見這老媽子頗無禮，站起來怒道：“你是哪里來的？怎么這么說話！”
這老媽子也是個欺軟怕硬的，方才滿屋子人都以她的號令為尊，現(xiàn)如今來個人兇她一下，她立馬慫了，賠著笑道：“姑娘別惱，這生孩子，就是要攢著點力氣，我這是為著夫人好?！?p> 若云忙站起來走到柳明月身邊，道：“明月姑娘，這是方才外頭好不容易請來的穩(wěn)婆，您快別說了，夫人生產(chǎn)要緊?！?p> 若云如此說，柳明月也不再講話，只跟若云站在一旁看著。
“啊……”高清荷慘叫了一聲。
若云忙走到床頭拉著高清荷的手，道：“夫人，太疼了嗎？”
柳明月卻注意到，那個穩(wěn)婆方才動作似乎很粗暴，她雖不懂生產(chǎn)，但到底看過一些紀錄片，多少知道個大概，她心里有些不放心，便壯著膽子想走到床位去看看高清荷開了幾指了。
誰知她走到床尾，卻見那穩(wěn)婆手指甲縫里都是黑色污垢，接個生也不顧著點干凈，一雙手不管是床邊還是被子帳子的亂摸。
“你怎么回事？”柳明月心內(nèi)一股火馬上就竄上來了，“你給人接生，手也不洗干凈嗎？”
不是她小題大做，接生不是小事，這要是搞得細菌感染了怎么辦？
“啊……這……我這……洗過手了呀……”那穩(wěn)婆被柳明月一罵，也開始有些心虛，她退后兩步，道，“你……你若是不讓我給她接生……我……我現(xiàn)在走便是……”
若虹忙上去拉住，道：“媽媽，別走……明月姑娘，我們夫人要生了，不能沒有穩(wěn)婆啊……”
這穩(wěn)婆還是后退著，道：“不不，我接不了，我接不了……”
柳明月眉頭一皺，這穩(wěn)婆不對。
“若云，找人扣住這個老媽子！不許放走了！”
柳明月的聲音極其有力，若云忙招呼了兩個力氣大的丫鬟把這媽媽扣住，叫在外面等著。
“啊……別……姑娘……姑娘放了我吧……我只是貪圖幾個銀子……”這老媽媽被這陣仗嚇得哭了起來。
若虹這才恍然大悟：“這是個假穩(wěn)婆！”
方才他們府里一群人鬧哄哄的上街找穩(wěn)婆，想必這婆子是瞧他們像大戶人家的，急于賺那幾兩銀子，這才謊稱是穩(wěn)婆混了進來。
高清荷此時意識都有點模糊，手捂著胸口一個勁的說疼，若云回到床邊見高清荷這個樣子，終于忍不住開始掉眼淚：“夫人，夫人你沒事吧……夫人你怎么這么傻……”
若虹見若云如此，也開始跟著掉眼淚。
柳明月見房中個個都在哭，而現(xiàn)如今又沒有穩(wěn)婆，如今能依靠的只有她了。
“別哭了。”柳明月道，“再去換些熱水來，若虹，你去給我找?guī)赘灎T來。”
說罷就走到床尾，拉開被子一看，見嬰兒的頭已經(jīng)微微露出來了，柳明月放下被子，再次給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設(shè)，正欲再拉開被子時，卻聽得外間傳來一句：“穩(wěn)婆來了！穩(wěn)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