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春芝忙前忙后，又是幫忙調(diào)架子，又是幫忙烤肉串，又不知哪里烤好了一盤鹿肉叫她送進亭臺。
春芝把鹿肉送進去時，眾人吃得正歡。
邱大人掌握了擼串的精髓，把肉串放進嘴里，從左到右一擼，香噴噴的肉串都進了嘴里，嚼上一口，滿嘴的油香；而邱公子則很講究的用筷子把肉夾下來放在碗里，又拿一張薄薄的面皮把肉和蔬菜裹在里面，包得漂漂亮亮的，這才斯斯文文的送入嘴中；高清竹則是一口肉一口酒，本就生得高高壯壯，此刻更顯豪邁；柳承志陪著高清竹喝酒，見劉掌柜盯著酒壇子發(fā)愣，笑著給他也倒了一碗。
另一桌坐的是女眷，桌上除了烤肉，還有各色菜肴，兩位老夫人吃不了太硬的，只挑著些軟爛菜色吃，高清荷雖喜歡吃，今日吃的倒也不多，似乎心里想著事，錦歡素來吃得少，今日倒難得多吃了幾口肉，柳老夫人見了，笑著說讓她再吃些，女孩子家家如此清瘦不太好，唯有蕭老姨娘吃得最歡，春芝來的時候連頭都不抬，只顧埋頭吃得一嘴油。
高清荷見春芝前來，道：“春芝，你家明月姐姐呢？她做的佐料不多了，可再拿些來？”
亭臺內(nèi)嘈雜，高清荷不免說得大聲些，好叫春芝聽見，誰知這聲音也落到了隔壁桌，劉掌柜第一個抬起頭來，稀奇道：“怎么？這佐料也是明月姑娘做的？”
“明月姑娘？”埋頭對著鹿肉苦戰(zhàn)的邱大人也抬起了頭，他看了一眼邱輔，見邱輔點頭，他驚奇道，“這可是個有意思的姑娘，她寫的話本，可真是風(fēng)靡一時啊……老朽一路下江南，到哪兒都有人說這《天仙配》的佳話?。 ?p> “哈哈……”高清竹笑道，“誰說不是呢，就連我妹妹，也喜歡看呢?！?p> 說著，他便朝高清荷的方向看了過來，高清荷收回放在柳老夫人身上的目光，笑道：“哥哥就愛取笑我……邱叔叔，你可不知道，我們家明月有意思的地方，可不止這一點……”
“清荷?！绷戏蛉诵χ戳艘谎鄹咔搴?，道，“邱大人難得來，提這些做什么？快請邱大人多吃些鹿肉吧，呵呵呵……”
“無妨無妨?！鼻翊笕颂?，轉(zhuǎn)頭對柳承志道，“那日在你們家織坊，那女工說的明月姑娘可是……”
柳承志點了點頭，道：“正是她?！?p> “哦……”邱大人握著一根竹簽愣住了神。
柳老夫人臉色變了變，默默放下手中的筷子，而她旁邊的高老夫人則看了她一眼，過會兒又看向了高清荷，高清荷見母親看她，只微微一笑，示意母親再用些肉。
邱大人愣完了神，站起身來問柳老夫人道：“老夫人，這位明月姑娘今日可在府中？老朽倒想見一見?！?p> “她……”柳老夫人猶豫道。
“在的邱大人?！备咔逯袼实溃扒搴?，你不是說，明月姑娘的院子就在這旁邊嗎？還不去請過來?！?p> 高清荷馬上看了若云一眼，若云領(lǐng)命快速奔去了聽瀾院。
柳明月很快就由若云領(lǐng)著過來了。
柳老夫人飛速看了一眼她的手，見柳明月穿的衣服袖子頗長，把手背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略松了口氣。
柳明月見慢慢一亭臺的貴人，依次行禮問好。她收拾得清爽干凈，穿著一身淺紫色的衣裙，外穿著一件月白色夾襖，五官端正，雖稱不上絕色，卻格外清麗。
邱大人擦了擦手，道：“你就是柳明月？”
“奴婢正是?！绷髟鹿Ь吹馈?p> “本官聽說……是你教織坊的工人們出來擺攤？”邱大人道，“你為何要這么做？”
這話一出，柳老夫人心里微微有些緊張，她死死盯著柳明月，只盼她不要胡言亂語，壞了柳家的大事。
錦歡卻下意識看了眼柳承志，只見柳承志神色如常，并無半點緊張之態(tài)。
柳明月感受到柳老夫人灼熱的目光，她如實道：“奴婢想著，織坊重建時日長久，工人們沒有工錢，難以糊口。是以想了這個蠢辦法?！?p> 邱大人咂咂嘴，道：“你這想法倒好?？赡憧稍脒^，攤上賣的都是吃食，食材不新鮮，吃的人極易拉肚子，你只管開這個頭，可曾想過善后啊？”
柳明月聽了這話，不緊不慢的跪了下來，道：“大人問罪，奴婢自然知罪。”
柳老夫人眉頭一緊，誰知柳明月又轉(zhuǎn)了話鋒，道：“但。奴婢也想辯駁兩句?！?p> 辯駁？錦歡心中微微有些驚訝，柳明月此時身體板正，一點也不顯得卑微，她說話聲音清亮，語氣不慌不忙，她從不知道，在面對邱大人這樣的大官時，連柳老夫人都顯得謹(jǐn)慎小心，而柳明月為何可以如此鎮(zhèn)定。
“哦？”邱大人有些意外，“你說?！?p> 柳明月道：“邱大人，您說，是擺攤賺的錢多？還是讓人吃壞肚子賠的錢多？”
“自然是賠的錢多。”邱大人笑道，也就是他未曾計較，否則，幾位侍從的藥錢，早已勝過那幾串肉串錢。
“大人說的是?！绷髟碌溃芭倦m愚鈍，但這個道理還是明白的。況奴婢當(dāng)初讓工人擺攤，打的都是‘野趣’的招牌，若攤上食物有問題，只怕‘野趣’也會受影響，是故，一切擺攤所用器具、食材，都由柳府提供，奴婢每日親自核對，決不允許食材有任何問題。”
邱大人瞇起了眼睛，道：“野趣？”他看了眼邱輔，邱輔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兩句話，邱大人聽完恍然道：“‘野趣’也是你辦的？”
“是。”柳明月道，“織坊復(fù)工，奴婢忙不過來，便叫工人們都上繳擺攤所用物件，停止繼續(xù)擺攤，但是……”
“但是你沒想到，他們還是繼續(xù)在擺?！鼻翊笕说?。
“是?！绷髟曼c點頭，道“奴婢雖知道此事，但奴婢聞聽，當(dāng)今圣上尚且鼓勵百姓做生意，是故奴婢未再過問。”
聽到這里，邱大人揣摩了一番，道：“如此說來，此事倒不能怪你。”
柳老夫人默默松了口氣。
“不。此事確實是奴婢的過錯?！绷髟聟s道。
柳老夫人剛松下去的一口氣又提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