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好疼,眼皮也好沉啊,一動也動不了,連睜眼都做不到。
耳邊隱隱有人在說話,卻聽不真切,只能聽到陣陣嗡鳴聲,江攬凝神待耳邊的嗡鳴聲小一些,他才聽到好像是江言那小子在問他有沒有事。
五感六識漸漸恢復(fù),耳邊的嗡鳴聲也褪去了,只是眼睛還是睜不開。江攬正努力想動一動好叫他們知道自己無事,就聽到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說道:“節(jié)哀順變,江大人為護(hù)你二人平安不惜以命相搏,斯人已逝,以后的日子,你們替他好好活著吧?!?p> 江聽:?
他覺得他還能再搶救一下。
“真的不能再救一下嗎?”程凡扶著已經(jīng)哭得不成人形的江言,顫聲問道。
好孩子,沒白疼你。江攬在心里感動的流下兩條寬面條淚。
“救不了了,”那個耳熟的聲音繼續(xù)說,“那殺手就是沖著要他的命去的,三四柄鋼刀貫穿腰腹,還有一刀,刺在了心臟。”
這傷聽著確實像是活不成了的樣子,可是……江攬感受了一下,很確定他說的這些傷他身上并沒有。
江攬終于想起來這聲音他在哪聽過了——這不就是斜生閣閣主,那個說自己撒謊的本事很高明的家伙嗎?聽聽他那一本正經(jīng)沉痛又惋惜的語氣,還真是高手啊。
想起來拆穿他,可身上的傷太重了,眼睛又睜不開,只能聽他繼續(xù)忽悠那兩個家養(yǎng)小傻子。
“江大人一表人才,可惜竟然連年都沒來得及過就這么走了,不知他可還有什么家人為他操辦后事?”
“老大他……沒有至親之人在世上了,唯一算得上親人的,大概就是這小子了,”程凡用下巴點(diǎn)了點(diǎn)江言,“他是老大撿回來的,跟著老大姓江,算是他的弟弟了?!?p> “?。拷笕丝雌饋硪呀?jīng)及冠,竟是連親都沒成嗎?”
“沒有,他家中無人,沒人替他張羅這些事,加上他的一門心思的撲在公務(wù)上,親事就給耽擱了,二十三了也沒成個家,到死都還是個雛兒……”
江攬:……
別說了,老底都被你們抖干凈了。
也許是害怕這倆傻孩子真的把他的家底全賣給這個滿嘴跑火車的大騙子,江攬硬生生撐開了好像粘在一起一般的眼皮,眼前一片恍惚,好不容易定了神,就聽江言那死孩子說了一句:“程哥,老大他……好像詐尸了。”
江攬:……
“啊呀,”騙子用毫無起伏的聲調(diào)繼續(xù)行騙,“真是上天垂憐,竟是讓江大人起死回生了。”
可真是個敬業(yè)的騙子。
程凡江言兩個就是再傻,也看出自己被騙了。當(dāng)即就張牙舞爪的要跟仲亭拼命,可惜還沒等他們靠近,仲亭就喊人把他們拉住了。
“祈生、離川,把他們倆丟出去。”
仲亭喊得是兩個人,可是來的卻只有一個。
“祈生人呢?”
離川兩只手一手拎著一個不安分的小崽子,還要抽出精力來回仲亭的話:“襲月?!?p> 仲亭嘴一撇,“沒出息,見到媳婦兒就走不動道?!?p> 江攬艱難的扭頭看向離川,這位看起來不太擅長說話的兄臺他見過,是昨晚來救他的人之一,至于那位祈生公子——江攬猜測他就是昨晚另一個救他的人,那個一邊殺人一邊嘲笑那群殺手學(xué)藝不精武功稀松的很聒噪的年輕人。
風(fēng)月鑒里高冷酷颯的女管事襲月,跟他是夫妻?這畫風(fēng),多少有點(diǎn)不和諧了。
直到離川拎著人出了門,江攬強(qiáng)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這次的傷雖然不致命,但多少還是有些嚴(yán)重的。
仲亭在一邊抱著手圍觀他坎坷的掙扎,一點(diǎn)都不禮貌地嗤笑出聲。不過還是上前搭了一把手,還貼心地往他腰和后背那里墊了兩個軟枕。
“你很喜歡騙人?”江攬努力撐起氣勢,想要營造出兩人針鋒相對的氛圍。狀似不經(jīng)意地瞟了一眼仲亭。這位仁兄雖然看起來沒有一點(diǎn)正經(jīng)模樣,可憑借多年工作的經(jīng)驗和直覺,江攬總覺得他身上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貴氣和歷經(jīng)磨難的滄桑感。這種感覺很不妙。上一次給他這種感覺的人,還是上輩子的一個高智商高社會地位的反社會人格連環(huán)殺人犯。
“那倒也不是,”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防備,仲亭姿態(tài)輕松的蜷起一條腿搭在床沿上,下巴擱在膝蓋上,一副弱小無害的模樣,“你要知道,江湖之中人心詭譎,若是處處都說實話,豈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這不過是混跡江湖多年留下的習(xí)慣罷了?!?p> 他這話說的委屈,姿態(tài)也放的極低,若不是江攬早就知道他是殺人不眨眼的斜生閣主,沒準(zhǔn)還真就被他騙過去了。
“閣主大人真是……天生的騙子啊?!苯瓟堃矊W(xué)著他的樣子放松自己。仲亭既然救了他,那便是他還有用處,他也沒必要一直如臨大敵的警惕著?!凹热绱耍w主救我是為什么?難道江湖人還有悲天憫人的習(xí)慣嗎?”
“悲天憫人對我來說可能不太現(xiàn)實,不如說是互惠互利?!?p> “怎么說?”
“我需要江大人配合我調(diào)查一些事情,而我會保證你和你那兩個小兄弟的人身安全?!?p> “若是我不答應(yīng),你會怎么辦?”
其實江攬也知道,他并沒有拒絕的資格。且不說他現(xiàn)在還傷重在床,就連江言和程凡也在他的手里。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仲亭臉上的假笑驟然消失。
就在江攬以為他要翻臉的時候,就聽到他難得鄭重其事的說:“其實也不需要怎么辦,你已經(jīng)入了我的局,不管你怎么選擇都不會影響我的事,區(qū)別不過是有沒有人保護(hù)你的安全。”
江攬:“……”
“哦對了,我今天來是要送你一個禮物?!敝偻ふ姓惺纸衼砹艘u月,遞上來一個檀木盒子。
打開了盒子,江攬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這個盒子里沒有什么金銀珠寶,只有一顆頭。
血污弄臟了女子的臉,卻也依稀能看出她生前的風(fēng)采,只是如畫的眉目間,透著死亡的蒼白。
這張臉,他見過。